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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一種說法就是,君臣面議,九卿以上、資深科道言官、分票中書必須來,其他看情況和自願。但今天朝臣勳貴們曉得武英殿將有熱鬧看,自願的人就非常多了…
自認有資格的都想去武英殿劇場,朝參結束後,便見數百人如同趕廟會般湧入歸極門。一時間武英殿前熙熙攘攘,這讓把門的內監、官軍不知所措,只好守住了殿門後飛報慈聖宮。
亂象一直持續到太后下特旨,只許侯爵以上勳貴、二品以上武臣、三品以上文臣、六品以上詞林官、資歷五年以上科道言官、分票中書入殿。於是大多數人只好失望而去。
李佑施施然踱步進殿,他的坑位很好找,在這個場合裡無論怎麼排序,七品中書舍人的位置幾乎永遠在文臣班位最末尾。好處是靠近殿門,至少光線很不錯。
緊挨著李佑位置的,便是同為七品的科道官們,譬如王啟年王御史這樣的。
興奮整夜的王御史此時神情反而很萎頓,李佑正要關懷幾句,忽見前導官入殿,太后要來了。
升座、行禮、歸位,武英殿中便寂靜下來,無聲無息,彷彿每個人都在認真研究地板上的金磚質量究竟如何。
時間在靜悄悄中不停地流逝,殿中諸人展開了一場看誰先沉不住氣的比試…據對歷史經驗的不完全統計,先沉不住氣的人成為最後輸家的機率最大。
就連最年輕的李佑,也知道沉默是金,隱忍不發。
靜默的氛圍中,眼瞅著負責唱讚的公公已經站了出來,張口便要高喊“有本啟奏無本退朝”之類的散場話。
對此眾人悵然若失,難道今天這萬眾矚目的大戲就這樣無厘頭的收場?
千鈞一髮之際,終於有失去耐xing的人站出來了。
只見武英殿大學士彭時春彭閣老出列奏道:“近日尚寶司缺了管事司丞,中書舍人李佑可以升任。”
所奏之事沒多大意思,但有個關鍵詞是李佑!眾人皆知大幕就此徐徐拉開了,心中無不反覆品味彭閣老吐出的每一個字。
尚寶司,也是內廷禁直機構,主要業務是寶璽和符牌,是有名的閒散部門。還有個特殊之處是,尚寶司與光祿寺都是蔭官聚集之地,養著大把大把的寄祿官。
尚寶司丞,是正六品官職,位在尚寶司卿、少卿之下,有的是司丞是管事的,類比於六部裡的坐堂尚書,但大部分都是寄祿散官。
所以彭閣老的話,從明面上可以理解為:尚寶司最近缺個實職管事的司丞,可以從內廷官員中提拔李佑去擔任。也不算壞規矩,內廷官員不同與外朝,閣老不給面子時也可以直接越過吏部尚書推薦。
其實是個人就能看出,這是類似於明升暗降的把戲,六品尚寶司丞哪裡比的上七品分票中書重要?
事情當然不僅僅如此簡單。李佑稍一思索,便懂了彭閣老的心思。彭大學士之所以丟擲這個建議,定是為了試探慈聖太后的心思,看看太后對他李佑到底是什麼態度,然後再有的放矢、針鋒相對。
而且彭閣老這是提拔仇家,避免了妒賢嫉能打擊報復之類說辭,叫人挑不出理。要知道,彭閣老一向注重名聲,以正直示人。
其實彭閣老還抱著個僥倖心理,萬一太后直接點頭,那就調虎離山天下太平了,這場朝爭便贏下了一大半。太后不同意,他也沒什麼實際損失。
珠簾後,錢太后沉吟片刻,不同意也不否掉,只開口道:“許吏書秉持銓政,對此何意?”
許天官出列,對彭大學士道:“敢問閣老,李佑何德何能可以推升?”
這個問題…叫彭閣老簡直像吃了蒼蠅,只能捏著鼻子答道:“李舍人忠勤敏廉,表率內廷,理當獎掖。”
登時殿內隱隱約約響起偷笑之聲…彭閣老居然公開讚揚李中書為內廷表率,真真滑稽好笑到了極點。
這時袁閣老本來也有上前表揚李佑幾句的衝動,但考慮再三克制住了自己。
許天官並不繼續與彭閣老磨嘴皮子,只簡簡單單對太后回道:“宮禁近shi之職,聽憑聖裁。”
踢皮球乃是朝臣的基本技能之一,許天官能做到吏部尚書,自然也是嫻熟無比,何況他也想試探太后的想法。
太后依然不表態,再次沉吟片刻,目光轉向殿門附近。
聖駕左右內監奉旨高喊:“中書舍人李佑上前回話!”
李佑雖然詫異,不知道太后叫他作甚,但仍然迅速出列走到寶座下。
“李佑你自己作何想?”錢太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