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但凡碰到杜月笙有關的事,出力幫忙,藉資報答,那還用得著杜月開口講求嗎?凡此,等於杜月笙在銀行保險箱儲存一批的無價之寶,放交情要比買房地產更可靠,杜月笙對於人情之運用,實令人不勝讚歎。
報章雜詩洩露人家的陰私秘密,杜月笙可以三言兩語,將之消弭於無形,但是有些報刊捕風捉影,蔞霏生錦,無緣無故把杜月笙給罵了,學生子義形於色,大為忿懣?,他自己卻付之一笑,根本無意加以阻止。他這種襟懷和風度,學生子固然衷心敬服,連跟他「涇渭分明」,存有敵意的左派中人,如共產黨拚命捧出來的「大師」魯迅,都曾私下稱讚不置以下的一則故事,便是魯迅親口告訴他的一位紹興同鄉的
當年左派人士鄒韜奮等為共黨張目,在上海辦了一份銷行頗廣「生活」雜誌,有一段時期,「生活」雜誌集中火力,向身為「封建餘孽白相人頭腦」的杜月笙開炮猛轟,幾乎每一期都刊有謾罵杜月笙的文章。此種情事使杜門中人憤慨萬分,「武腳色」揚言要給「生活雜誌」顏色看,「書生輩」主張採取法律行動或者「為文反駁,以正視聽」,杜月笙聽了他們的意見,總是滿面含笑,搖搖頭道:
「他們有興致,就讓他們去罵好了。」
不久,「生活」雜誌闖了禍,租界當局決定徑予封閉,並且將鄒韜奮等人加以逮捕,杜月笙正和捕房幾位探目推磨莊牌九消遣,預定執行任務的時候到了,一位總探目把牌一推說「杜先生,抱歉抱歉,我們要出動了。」
杜月笙一邊理牌一邊問「你們要去做啥?」
「封生活書店,捉鄒韜奮。這批傢伙一徑都在罵你,今朝要好好交叫他們吃點苦頭。」
再也沒有想到,杜月笙竟會連連的搖頭,他反轉來排解的說:
「算了罷,這班書篤頭,何必叫他們到捕房裡去受罪。你們還是給我前門喊喊,讓他們從後門口逃脫拉倒哦。」
杜月笙這麼一說,等於是下了命令,幾位探目雖然心中不平,卻是不敢不遵。當下他們一車子到了生活書店,果眞依照杜月笙的吩咐,在大門口裝模作樣,大呼小叫,等鄒韜奮等一班人都從後門逃光了,這才一擁而入,一個人也不曾抓到,僅祇在大門上貼張封條了事
若干時後,共產黨人想盡方法,買通租界當局,又使生活書局啟封,生活雜誌復刊。復刊後的生活雜誌,就此不再攻擊杜月笙。這個轉變使杜月笙大感意外,他一再困惑不解的自問:「他們怎麼不罵了呢?」魯迅後來透露了這個秘密:鄒韜奮曉得了杜月笙的暗中搭救,他在報恩。
拋開早年同生死,共患難,如小八股黨等弟兄朋友不算,杜月笙在民國十年前後所收的門徒,魚龍蔓衍、良莠不齊,份子至為複雜,其中有電影製片家,大導演如張石川、周劍雲,有無冕皇帝如唐世昌、趙君豪,也有黃浦灘上「搖缸」第一把手江肇銘,被人詛咒為「小市民的吸血魔」,殺人不眨眼的花會大王高蘭生,以及,任性衝動,愛跟黑道上朋友來往的張松濤,他後來在敵偽時期當了蘇州警察局長,使杜月笙第二度大為痛心。
如何使這許多人相安無事,和衷共濟?「武腳色」不嫉妒「書生輩」的後來居上,重蒙師恩;書生輩也不輕視武腳色的雞鳴狗盜,而不屑為伍。這裡面,杜月笙實高度發揮了他駕馭長才,他能使截然不同型別的兩批人物處得和睦無間,衷誠合作。
十隻指頭長短不齊杜月笙對待他的學生子,絕對一視同仁,愛護有加,卽使闖了窮禍,他也會挺身而出,一力肩承。如江肇銘攪得嚴老九的賭場卷堂大散,他卽曾親登嚴門,負荊請罪。但是這裡面有一個分寸,私人品德不可趨於下流,江肇銘賭輸發急,尚無礙於大體,如果有人「著底」(滬諺:品格低下),但凡做出「撈錫箔灰」(獲不義之財)。「裝筍頭」(有意栽誣)、「放紅老蟲」(揭人隱私,釀成災禍),「放龍」(內部攻訐,引起外界交涉)、「小勺」(挑撥離間,傷人感情)、
「看冷鋪」
(落井下石,或見死不救)、
「拆梢」
(脅迫取財)之類的不仁不義之事,在他是斷然不會宥恕的,凡此幾乎成為杜門的鐵律。
大概是杜月笙自天賦得來的一雙慧眼,他極能識人,在他一生之中,門生弟子成千上百,捱過他罵的不多,受到他懲處的更是少之又少。譬如說早年常和江肇銘相提並論的張松濤,曾經有一次受了黑道上朋友的牽累,幫人家「照杜月笙的牌頭」、「亮杜月笙的字號」,為非作歹,膽大妄為,事為杜月笙所偵知,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