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的杜月笙面容平靜,眼臉唇角鬆弛,看起來有一種欣然解脫的神情,家屬為他更衣時,萬國殯儀館的靈車,已經在大門口撳起喇叭。
堅尼地臺杜公館一致舉哀,重門洞開,滿目縞素,大門裡外忙忙亂亂,舁工抬著屍床杜月笙的屍體平穩的移放到屍床上,屍床的左右前後盡是家人親友,得到訊息晚些的親友還在絡繹不絕的趕來,盈耳都是哭聲,夾雜著執事人員高聲喊叫:
「就要移靈萬國殯儀館了。」
左派報紙也登訃聞
杜月笙之喪,翌日香港各大報小報,日報晚報,無不廣闢地位,詳予報導,除了由治喪委員會名義刊登的「喪訊」和巨幅訃告,全港報館一概主動派遣記者採訪訊息,新聞、特寫、花絮,接連的熱鬧了幾天,卽如左派報紙,也不例外。「大公報」新閒登得比較簡短,但是訃告卻「抄登」不誤。左派報紙抄登「訃聞」還有一個小插曲,那便是他們擅將「……痛於民國四十年八月十六日申時壽終港寓正寢」字句,改成了「……痛於公元一九五一年八月六日……」,「抄登」的訃告費杜月笙治喪處當然不肯認帳,但是其中「文匯報」的廣告員頗想趁此機會撈一票,他拿了廣告收據去收款,治喪處的人跟他們開了個頑笑
「請貴報照我們的原稿,一字不改再登一次就算照單加十倍收費,我們也可以照辦。」
「文匯報」當然不敢刊出「民國」二字,於是知難而退。
港地各報擴大報導杜月笙的喪葬新聞,譬如香港成報卽曾寫道:「挺有名氣的大人物喪禮,在戰後香港還是首次。」或卽為各報重視原因之一。但是殊不知「杜月笙」三個字在報紙上出現得如此之多,如此之大,卽在杜月笙本人竟是全部人生旅程中的破題第一遭,他不僅寓港兩年多沒沒無聞,報紙上難得一見,甚或在他炙手可熱的極盛時代,各地報紙也是難於見到他的大名,這是杜月笙幾十年來的一貫作風,他最不喜歡出鋒頭,祇是死後鋒頭之足,則不是他預料,抑或防範所能及了。
杜月笙的治喪新聞,登得長篇連牘,花團錦簇,使得香港當地人士頗感突兀,有許多人根本就不知道,香港什麼時候來了這麼一位天下聞名,交口讚譽的「大好佬」,因而莫不懷著好奇的心理,去看看杜月笙的開弔、大殮與出殯,這便使杜刀笙之喪,錦上添花般格外鬧猛,盛況堪稱空前。
冶喪委員會由錢新之總其成,但是負責總務的則為頗好排場,功架十足的顧嘉棠,他的觀點和杜月笙大不相同,「人生一世,草長一秋」,杜月笙出道四十餘年,儘管用錢如揮土流水,鋪張對天之鴻庥,然而花在他自己身上的,又能有幾文?所以他認為杜月笙一生這最一件大事,必須辦得體面風光,多花十萬八萬港紙,和杜月笙一輩子裡過手的洋鈿相比,那算得了什麼?
顧嘉棠的這個想法,家人親友,其實並不反對,因此杜月笙交代後事,他那番苦心孤詣,祇要求一口好棺,招待弔客必須豐盛,除此之外,他一切希望從簡的原則,便自然而然的被打破。頭一項,各報登登訃告,廣告費經過特別優待,七折八扣之餘,猶仍開銷了八千港紙之鉅。
送禮敬使,一概訂為值百賞十,這還沒有什麼浪費之處,卻是各界友好致贈花圈,帳房規定不分大小每隻敬使港紙兩元,依當時物價,兩元港紙就儘夠買個小花圈了。非但如此,由於開弔三日,所收到的花圈多達七百餘隻,萬國殯儀館附近的花攤,平時從來不曾接到過這麼多的生意,於是手忙腳亂,日夜開工,照樣還是供不應求,迫不得已,便與內中工役勾結,來個「前門進,側門出」,經過改頭換面,然後再送一次,造成一大漏卮,而且開了香港送花圈的惡例。
弔客開席,遵從杜月笙的囑咐,就應該在六國大飯店的正廳,將流水席開個三天,但是因為弔客麕集而至,川流不息,實在來得太多了。無論識或不識,是否有關,送只花圈得回敬使兩元,再看一場「熱鬧」,吃一頓豐盛的飯菜,香港「閒人」正多,何樂而不為?由於吊者「大悅」,戶限為穿,六國大飯店正廳容納不下,因此而使杜月笙一片待客的誠意,改弦易轍,反而從簡,治喪處宴客組求近就便,包下附近的幾家餐館,午晚兩餐,一桌一六菜,席資六十元,啤酒汽水,則無限制供應,任憑取飲。
三日之內,開飯二百餘桌,花費港紙一萬好幾,倘若要到六國大飯店照開盛筵,祇怕開銷還要倍上幾倍。出殯──第三天方算完成了杜月笙的心願,祇有在這一天,弔客都上六國大飯店,十人一桌,一潑潑的在開
杜月笙為想屍骨到臺灣,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