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二十人的時候,沈青愁在哪裡?為什麼遲了?
其實,那時候他正在一棵樹上,將眼神微微眯起,屏息斂氣,耐心的等待著——時機。
時機,不管要做什麼,都須得要恰當的時機,才能成事。
尤其是,殺人。
大風起,晚來急。
樹枝兒被風吹得如狂魔亂舞,葉子不停的發出沙沙的聲音。
沈青愁兩腳分開,立在兩根分開的樹丫上,一手放在背後,一手輕輕的撥開面前的蓬蓬樹葉。
他立在樹上,或者說是躲在樹葉之中,悄無聲息,隨風而動,仿若一片粘在枝條上的葉子一般,不管風勢怎麼吹,都吹不掉他,似乎與那棵樹成了渾然的一體。
便因為,他已然成了樹的一部分,所以沒有人可以發現他。
就算是,樹下有許多人在打鬥,戰的如火如荼,也都沒有人在不經意的抬頭抬眼時,發現到他們頭頂之上這個心懷叵測的窺視者。
這裡是馬嶺城內貓耳巷的一戶四合宅院,今天此處有一場突如其來的夜襲,還有一場伺機已久的暗殺。
江湖上有一句話,沁陽獅子東,馬嶺吊門西,見東不見西,見西不見東。
這話聽起來很莫名,就像江湖上流傳的許多順口一樣,也只有江湖人自己能懂。
沁陽城東,有一間青磚琉瓦大宅院,門下立著兩隻瞪眼齜牙怒髮衝冠的石獅,門上是朱漆刷金的飛簷,左角雕龍,右角盤鳳,中間掛著一塊金字大匾,上書“三分快意”四字,筆筆猙獰,字字有力。
三分快意,便是沁陽的三分快意堂,不過又因為門口立著兩隻氣勢洶洶石獅的原因,那院子也有人稱之為“獅子宅”。
馬嶺西郊,沿桃花溪以南百畝之地,盡歸於一個土木莊子,莊子建在菪草坡上,居高臨下,呈俯視之姿,周邊壘著厚實的高牆,牆內修著暗藏箭器的射洞,門口有一架用杯口粗的嵌鐵絲繩索,吊著的數丈高的巨大吊門。
吊門之上,也有一塊石頭匾,上刻有飛龍走風的三個大字——“九千丈”。
這名曰“九千丈”的莊子,乃是九幽百母堂的老巢,又因為門口的巨大吊門,和修葺的宛如城堡一般的莊子,也有人稱之為“吊門堡”
因而,沁陽城東獅子宅,馬嶺西郊吊門堡,便是三分快意堂與九幽百母堂的別稱。
這兩家,一家處東,一家位西,平日若是得見一家還好,萬不能兩家同時相見,不然準是刀光劍影,人命關天。
誰叫這倆是命定的冤家呢。
今日,沈青愁腳下對戰的,便是三分堂和九幽堂的人馬,往大了說,這是三分堂的人馬夜襲九幽堂的人馬。
往小了說,這其實是三分堂的少堂主穆小白,與九幽堂的堂主蕭慶鳳的外甥謝鳩平之間的私鬥。
穆小白與謝鳩平之間,結怨並非一朝一夕,兩家長輩本就是宿敵,他們生來便也是宿敵,最近更因為瑣事交惡上了。
如果謝鳩平今夜是安安分分待在吊門堡內,莫說一個穆小白,便是他爹穆仁川,也未見得能攻得進去,然而謝鳩平不是在吊門堡內,而是夜宿在他的姘頭家裡。
他的姘頭,便住在馬嶺城內貓耳巷的一戶四合院。
暗裡早就恨得牙癢癢的穆小白,在得到訊息之後,就臨時率領一幫親隨,發動了這場夜襲,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個常常給他使陰絆子的謝鳩平。
穆小白此番也許是臨時起意的,然而有個人卻絕對是蓄謀已久的,他等了兩個月,為的便是得到一個如此的機會。
這個人就是沈青愁。
三分堂和九幽堂的爭鬥,其實與他無關。
穆小白和謝鳩平的爭鬥,其實也與他無關……
但是,但是——
他眯著眼看著院子裡一個在打鬥的年輕人,面上現出惋惜之色。
曾經與穆仁川在客棧有過一面之緣,沈青愁對他印象,實際上是不錯的,這個人十分的謹慎,沉穩,老練,以及……惜才。
那一次,是九幽堂的人設計埋伏他,他先前失利,但當他反應過來,便很快的控制住了局面,而且對對方的底細,如數家珍。
一個會下足功夫去了解敵人底細的人,不可謂不謹慎,而且便是他被困在網中,也未見得有多麼慌亂。
沈青愁有種奇怪的感覺,尚若當時,他與花鳶沒有橫在中間插一竿子,穆仁川說不定也不會有事。
不過,再看看這個穆小白,據說是穆仁川的獨子,卻顯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