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側耳聽著,然後像趕蒼蠅一樣擺擺手,「原來是捧日軍,嶽帥常說,捧日軍模樣、身段都好,就是缺了倆奶子,不然在家奶孩子正合適。」
他聲音並不高,但戰場幾千人聽得清清楚楚。此言一出,宋軍都露出憤怒的神情。宋軍禁軍挑選極為嚴格,專門用木頭製成士兵的標準形狀,稱人樣子,所有軍士都要跟人樣子比過,符合條件的才能選中,他這番話可罵到骨頭裡了。
程宗揚道:「六哥這嘴夠損的。」
徐永咳了一聲,小聲道:「這是嶽帥的原話。」
王信臉色鐵青,長吸一口氣,掄起熟鐵棍,朝崔茂攻去。棍端撕開空氣,發出一聲短促的爆裂聲。崔茂從馬後摘下兵器,「鐺」的一聲巨響,將王信的熟鐵棍砸到一旁。
程宗揚禁不住吹了聲口哨,這個八駿中排名老六的青騅,看起來充滿了藝術家的浪漫氣質,用的兵器卻是一隻粗笨到極點的混元錘。西瓜般的錘頭泛著青銅般的光澤,上面用蝕刻法刻著小橋流水的圖案。
錘棍相交本來就佔了優勢,這一記崔茂又是久蓄力道,全力出手,王信的熟鐵棍頓時被砸得彎曲如弓,無法再用。
王信拋開熟鐵棍,反手搶過一柄長刀,只見青光一閃,接著一篷熱血濺得他半身都是。崔茂左手舉起混元錘,一錘將王信戰馬的頭顱砸得粉碎。王信騰身躍起,棄馬揮刀,斬向敵將的脖頸。
斜裡一杆長矛刺來,另一名帶著上尉銜的星月湖軍士將王信逼開。崔茂則單騎迎向那一個營的鐵甲步卒。
離鐵甲營還有兩三步距離時,那些披著重甲的軍士同時舉起長槍。崔茂一扯馬韁,坐騎橫移一步,接著戰馬後腿彎曲,上身昂起,包著蹄鐵的前腿踏出,蹬在兩名軍士胸口。軍士身上的瘊子甲「卡啦」一聲,被鐵蹄踏中。這一下力道不下於被人全力一擊,雖然瘊子甲抵消了部分衝擊力,兩人仍被踏的口噴鮮血,向後倒去。
接著崔茂掄起混元錘,只一擊,便將最前列十名軍士的長槍一併砸斷,最前面一名鐵甲步卒被錘頭掃中,頓時像紙片般橫飛出去。
劉平面無表情地說道:「勇將!」
「是青騅。」
盧政道:「嶽賊手下八寇中,排行第六的青騅。」
「我去會他!」
万俟政綽矛翻身上馬,從中軍衝出。
盧政道:「還有七寇。我也去!先格斃此賊!」
劉平忽然喝道:「劉宜孫!拖延戰機者!斬!」
這聲長喝聲震全場,劉宜孫臉色一下漲得血紅,拔刀朝崔茂奔去。張亢暗罵一聲,狠狠抹了把臉,緊跟著都頭衝上戰場。
劉平對盧政道:「你回後軍。小心敵寇截斷我軍退路。」
盧政盯了崔茂一眼,帶著親兵馳回後軍。
隨著鐵甲營投入戰場,王信的第三軍已經全數出動,以六倍的兵力圍攻星月湖第四營。四營傷亡快速增加,但倒在他們陣旁的宋軍傷亡更多。幾乎每有一名星月湖軍士受傷,就有兩名宋軍戰死。可出乎意料劉平等人的意料,第三軍裝備最精,戰鬥力最強的鐵甲營始終沒有接近星月湖的陣列。他們的陣型不斷被那個披著披風的身影衝開,崔茂的混元錘帶著風聲呼嘯而過,像死亡一樣無法阻擋。
「難怪崔中校一直不出手,原來是養足精力對付鐵甲軍。」
程宗揚看了看鬧鐘,「已經半個時辰了,侯中校怎麼還不發訊號?四營的兄弟頂得住嗎?」
敖潤道:「不如我先衝一把!替兄弟們解解圍!」
程宗揚道:「老杜!你看呢?」
杜元勝道:「四營的兄弟在拖延時間。宋軍剛才趟過水,支援不了多久,打掉他們這股銳氣便疲了。」
月霜想說什麼,又忍住了。這讓程宗揚有點欣慰,這倔丫頭還不是一味的蠻橫,知道輕重。畢竟宋軍還有兩個整軍沒有投入戰鬥,盧政的第七軍在後面虎視眈眈,郭遵的第六軍更令人擔心。那是一支全騎兵,一旦及時趕回,局面立刻就會逆轉。
戰鬥從卯時一直持續到辰時,三川口是一片數里寬的平原,雙方卻在溪水間的狹小地域展開血戰。程宗揚越看越是放心,一般人很難支撐長時間的高強度運動--即使優秀運動員,也不可能一口氣衝刺一千米。像這種連續作戰,受過訓練的精銳士兵也支撐不了太久。宋軍依靠數量優勢,持續不斷地發起進攻,而星月湖軍士則利用熟練的陣型,不急不燥地與宋軍對攻,再急迫的局面,也始終有人保持休息狀態,雖然強敵環伺,卻守得固若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