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數上倒無太大影響的。可外孫這裡能稍稍放心, 女兒的情形卻讓董夫人放不下心來。
“如今珍哥兒已無大礙,瞧著還胖了些,你也不必這般擔心。”董藏月是坐了個雙月子, 可仍舊沒養出點肉來, 董夫人每次來,看見女兒瘦削的臉頰就覺得心疼。
董藏月抿緊了嘴唇。她原是張端正的鵝蛋臉,雖然算不得出色的美人,卻是各家夫人們喜歡的那種“有福氣”的長相, 線條圓潤,帶著少女的甜美。可這會兒瘦下去, 線條就有些凌厲,尤其是拉平的嘴角,竟然有點兒刀鋒般的感覺。
董夫人很不喜歡女兒現在的樣子, 瞧著戾氣太重。那剪秋的確可惡得很,但出事第二天,沈夫人就叫人把她狠打一頓丟去了莊子上,如今早就嚥氣了,墳上說不定都長草了。
剪秋這種東西,自然是死不足惜。但這事兒本身董夫人覺得自己女兒也有不妥之處。一個姨娘罷了,何至於就動了胎氣,竟傷了孩子?難道就分不清個輕重緩急?
且如今事情都過去了,再怎麼時光也不能倒流。既如此,就該把後頭的日子過好,好生照看孩子,養好自己的身子,這般終日拉著張臉有何用處?幸好孩子還養住了,若是沒養住,又要怎麼樣呢?
“我這幾次來,看你對姑爺也是冷冷淡淡的。”董夫人原是不忍心對女兒說重話的,可女兒總是這麼不改,她這個做親孃的不開口,還有誰會說,“這事兒,依我說,原是你的錯。”
董夫人見董藏月並不像是認真在聽她說話,臉色便微沉了下來:“這剪秋原就是在姑爺房裡,你嫁進來時便知曉的。姑爺可有偏著她,不許你管她?若是沒有,那出了此事,本就是你管理無方,如何還要對姑爺發怒?”
頓了頓,董夫人在親女兒面前,也掏心窩子地說了幾句不那麼“正大光明”的話:“如今姑爺有愧,憐惜你,你就該藉著這機會把姑爺的心攏住才是。可你總這般冷冰冰的——男人哪,愧疚憐惜也都不能長久,你若總這麼不知好歹,早晚就把他推開了。瞧你現在的樣子,女為悅己者容,你對著鏡子瞧瞧,自己都變成什麼模樣了!這般滿面戾氣的樣子,誰會喜歡?莫不成,你就要與姑爺成了陌路,不做夫妻了?”
董藏月的面容一直如泥塑木雕一般,直到聽見董夫人最後這句“不做夫妻”,嘴唇才顫動了一下,眼圈也紅了。董夫人正要再說,旁邊伺候的小紅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夫人不知,這,這裡頭的事兒,實在是,實在是沒法說的。若單一個姨娘算得了什麼,姑娘又怎麼會動這麼大的氣?”
董夫人也覺得自己教匯出來的女兒不會如此,立刻道:“到底是為了什麼,快說!”
小紅看了一眼董藏月,才低聲把當日剪秋的話說了:“……說什麼荷包,分明是說,分明是說二爺心裡戀著大奶奶!”這才把董藏月驚得動了胎氣。
董夫人也聽得面色大變:“真有此事?”
小紅哭道:“那荷包是真有的,就在二爺書房的枕頭裡頭掖著呢。”連帶著裡頭的兩個小銀錁子都未動。
董夫人手腳都有些發涼,但還能掌得住:“可問過姑爺了?”
董藏月這才開了口:“二爺說他與大嫂清清白白,自娶我進門,就是想與我好生過日子的。”
董夫人或有些方正得過於迂腐,卻不是蠢人,細細一想便明白了,沈雲安只說他與那許氏之間清白,卻並未否認他藏起那個荷包,是對許氏有些心思。難怪自己女兒這副模樣,也並非只是因著孩子的緣故。
乍然聽聞這樣的事,董夫人也有些晴天霹靂之感,穩了穩心才道:“姑爺既這麼說,想來是真的。就是你進門這些日子,可曾看見他跟大奶奶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地方?”
董藏月有些茫然地搖頭道:“這倒沒有。平日裡二爺多在房裡讀書,大嫂除了去婆婆屋裡請安,餘者都在自己院子裡,便是偶爾見了,大嫂自會迴避,不過打聲招呼罷了。”
董夫人這心便放下了一些。到底她是年長之人,也要冷靜得多。雖說此事論理乃是沈雲安不該如此,甚至連這半點心思都不該動。可從另一面說,詩經裡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雲安那個年紀正是慕少艾之時,許氏又生得實在美貌。何況,也是當初沈家之事有些特殊,沈雲安乃是代兄迎娶,是他把許氏領進家門的。
心思雖不該有,可若是不曾有什麼逾禮的舉動,便也還說得過去。何況,沈雲安也說了,他想與董藏月好生過日子。若是他前頭說的清白是真話,那麼後頭這話,多半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