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你不是要殺我麼?我來了。”
側對著他的楊錦程毫無反應,細細去聽,輕微的呼吸聲似有似無——他睡著了。
周老師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一咬牙,繞到楊錦程背後,從衣袋裡掏出一根細細的鐵絲。
那曾是他最優秀的學生、最得力的助手,然而此刻周老師的心中沒有半點猶豫,他把鐵絲從楊錦程的頭上慢慢套下,雙手猛然發力,死死地勒住了楊錦程的脖子!
沉睡的軀體突然開始痙攣,似乎要掙脫這致命的絞索。周老師的手上愈發用力,直到那身體逐漸癱軟下去。
周老師的眼中漸漸盈滿淚水,他湊到楊錦程的耳邊喃喃說道:“沒有教化場了,也沒有天使堂。如果科學家把自己當作神,他創造出來的,只能是地獄……”
隨著舌骨折斷的輕微聲響,楊錦程已經再無聲息。
良久,周老師才放開手裡的鐵絲,他站直身子,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如釋重負,又似乎萬念俱灰。
伸手撫平楊錦程額上的亂髮,周老師盯著那張永遠不會醒來的臉,顫抖著去揭開他臉上的面膜,剛掀起一角,就聽見房門被猛地撞開了。
方木平端手槍,疾步闖了進來。
“不要動!”
幾乎是同時,周老師一步跨到落地窗前,反手開啟了窗戶。
“你別過來!”
方木看見癱軟在座椅上的人,又看見他脖子上纏繞的鐵絲,心底一片冰涼。
“那是……楊錦程?”
手扶窗框的周老師點點頭。
方木心頭大亂,他放下槍,剛要開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叫。趙大姐以手掩口,驚恐萬狀地看著楊錦程的屍體,看見站在窗邊的周老師,更是急得要衝過去。
“你們都別過來!”周老師放開一隻手,大半個身子危險地掛在窗外。
方木一把拉住趙大姐,把槍插進槍套,張開五指衝著周老師。
“周老師,你別激動,你先下來,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會幫助你,相信我。”
周老師慘然一笑:“我沒想挽回。”
大股冷風從周老師身後呼呼地灌進室內,周老師頭髮紛亂,身上破舊的衣服被風吹得鼓起來,在鉛灰色的天空下,宛如一個即將被摧毀的破敗的玩具。
方木死死地盯著周老師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立刻就被周老師的表情阻止。
“周老師……”方木幾乎在懇求,“你千萬別做傻事。”
“傻事?”周老師苦笑著搖搖頭,“我這輩子造過的孽,何止是傻事!你覺得楊錦程罪無可恕,其實我跟他,沒有分別……”
“可是你也要想想天使堂,想想那些孩子啊!”
“我沒有資格再回天使堂了。”兩行淚從周老師的眼中流淌下來,“我是一個罪人,我一直把他們當作我換取內心平靜的工具。可是到頭來,我還是害得他們無家可歸……”
“我知道,我知道!”趙大姐突然瘋了似地叫起來,“周老師,我那天聽到了你和方木的談話……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一直在贖罪……真的,我原諒你了……”
周老師愣住了,片刻,一絲略顯欣慰的笑容在他嘴角浮現。
“謝謝你,小趙。你讓我在臨走前還能有一絲安慰。”
“周老師!”方木和趙大姐同時大叫。
“你們聽我說!”周老師的語氣驟然嚴厲,“小趙,天使堂已經不可能保住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儘量讓孩子們有一個新家,能吃飽穿暖,能有書讀,將來可以自食其力就行。能做到麼?”
已經淚流滿面的趙大姐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哀哀地看著周老師。
“能做到麼?”
趙大姐艱難地點點頭。
“那好。”周老師又把頭轉向方木,“幫我照顧好廖亞凡,照顧好孩子們。我知道我犯了死罪,但是我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來解決它。從此不會再有教化場了……”
“周老師!”方木激動得語無倫次,“你馬上下來,不然我……不然我……你不見得一定會被判死刑的!”
“方木,你還不明白麼?我並不是無法面對法律和刑罰。”周老師深深地看著方木,“我無法面對的是我自己的內心。”
他用手指指楊錦程的屍體,一字一句地說道:
“其實,我們都該死。”
說完,周老師的臉上呈現出安詳的微笑,他看看方木,又看看趙大姐,鬆開了抓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