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為“臥單”或“克番”。遵照聖訓,韓太太都為女兒準備齊全了……
現在,新月已經被“打整”完畢。六尺的大“臥單”和四尺的小“臥單”包裹著她的身體,“批拉罕”從兩肩一直漫過膝蓋,“圍腰”護著她的胸腹,護心“堵瓦”貼著她的胸口,“蓋頭”蒙著她秀髮,全身散發著清香……這就是一個穆斯林告別人世之前的全部行裝,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西廂房裡的書籍,媽媽留下的照片、如意和那封字字含淚的信,她臨終之前不肯割捨的校徽,楚老師送給她的巴西木和留聲機,都必須丟下了,她就要這樣兩手空空地啟程了!
新月的遺體抬出來了,安放在院子中央,頭朝正北,臉朝著西方——聖地麥加的方向。
穆斯林的葬禮隆重、莊嚴而簡樸,沒有絲毫的浮華。它是為亡人舉行的一次共祈,是穆斯林的“法雷則·其法耶”——副主命,每個人都有為亡人舉行葬禮的義務,至少要有一個人履行了這項義務,別人才能卸去責任。葬禮和平常的禮拜不同,它沒有鞠躬和叩頭,只有站立和祈禱。沒有音樂。穆斯林的祈禱不需要任何音樂來伴奏,它是對真主沒有任何擾動的靜默,它以特殊的形式而永垂不替,以莊嚴的站立去感覺真主的真實存在,去沉思他的偉大、光榮和慈愛。它是忠實的靈魂對於真主的無限崇敬,是每個人衷心情感的傾瀉,是為了全體穆斯林包括亡故的人而向真主發出的切望於將來的籲請。參加葬禮的穆斯林必須是潔淨的,而且必須是男性。
女人們自覺地朝後面退去,垂華門外擠得水洩不通。她們感嘆著,傾聽著,默默地悼念著她們的同類。
“博雅”宅大門外,匆匆趕來了兩個前來參加葬禮的人:鄭曉京和羅秀竹。她們被楚老師那喪魂失魄的樣子嚇壞了,被韓新月的死訊驚呆了!一個活生生的姑娘,就這麼死了嗎?上次見面還和她們談笑風生呢!韓新月,你的病真的那麼嚴重、真的不可救藥嗎?早知道,我們應該常來看你、常來陪你!啊,鄭曉京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有再來。她有那麼多的難處,也應該想到新月有比她更多的難處。新月,你死之前想到我們的班、我們的同學了嗎?想到我了嗎?知道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嗎?楚老師對你說過什麼嗎?一定說過……可是你什麼也沒表現出來,仍然對我那麼信任!你心裡一定很煩、很苦,也許你會恨我?別,新月,別恨我,我沒有害你的心,我是為你好……現在,你走了,什麼煩惱也不會有了。可是我,我還得沿著原來的路走下去,懷著希望也帶著煩惱……
一位女鄉老攔住了她們:“於嗎?幹嗎?你們是哪兒的?”
“我們是……韓新月的同學,來參加……”羅秀竹淚流滿面,氣喘吁吁。
“是咱們回回嗎?”
“哦,不是……”鄭曉京一愣,“我們是她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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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她說完,女鄉老就像避瘟疫似地往外推著她們:“不成,不成!連我們都不成,還能讓你們進去?走吧,快走吧!”
熱淚從鄭曉京的眼中湧流出來:“讓我們見她一面吧,最後一面!”
“什麼?亡人的‘埋體’帶著‘伊瑪尼’呢,誰也不能見了,別說你們漢人了!”
“讓我們進去!”羅秀竹抓著女鄉老的手,哭喊著,“求求您,求求您……”
“嚷什麼?裡面正站‘者那則’呢!主啊!”
哐地一聲,“博雅”宅大門緊緊地關上了。
垂華門裡,新月的遺體旁,“伊瑪目”和阿訇們面向西方肅立;在他們身後,眾多的穆斯林面向西方肅立。一個穆斯林死去,如果有一百個人為他舉行葬禮,他就可以進天園了。新月的葬禮來賓遠遠超過了這個數目!
香爐圍繞著新月,在阿訇手中傳遞,週而復始,一遍,兩遍,三遍,《古蘭經》的聲音在“博雅”宅中迴盪……
阿訇兩手下垂,雙目平視,為“者那則”默默舉意,兩手抬到耳旁,唸誦“泰克畢爾”:“安拉胡艾克拜爾(真主至大)!”
穆斯林們隨著阿匐一起唸誦:“安拉胡艾克拜爾!”然後隨著阿訇垂下雙肘,抄起兩手,共同默唸對真主的讚辭:啊,安拉!讚美你,你真當讚美!你的名稱是尊貴的,你的威儀是高超的,我們只崇拜你,沒有什麼可以和你匹配!
第二次抬手唸誦“泰克畢爾”:“安拉胡艾克拜爾!”
穆斯林們共同默唸對穆聖的讚辭:啊,安拉!你賜福於穆罕默德和他的追隨者吧,就像你賜福於易卜拉欣和他的追隨者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