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她知道?她已經不能再遭受刺激!”楚雁潮警惕地看著鄭曉京,“你沒跟她談什麼班上的情況吧?你們開的那種會,不能告訴她!”
“沒有,”鄭曉京有些後怕,多嘴的羅秀竹畢竟說了什麼謝秋思“妒嫉”之類的話,但願韓新月別放在心上,“我只讓她安心養病,排除外界的干擾……”
“干擾?什麼干擾啊?是說我在‘干擾’她嗎?”
“不,我也……沒有明說,”鄭曉京不安地低下頭,想著該怎麼開脫自己才好,這個楚老師不饒人!沉思良久,試探地問:“她的病,沒有希望了嗎?既然這樣,楚老師,您對她的憐憫又有什麼用呢?”
楚雁潮悲哀地嘆了口氣:“唉,‘憐憫’!你以為人和人之間,只有奴才的搖尾乞憐和主子的憐憫恩賜,而沒有更美好的關係和感情嗎?新月是個很剛強的女孩子,她不需要我憐憫,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如果你是她的朋友,給她的應該是真誠的平等的愛,而不是憐憫!你懂嗎?”
鄭曉京到底也沒說出“懂”還是“不懂”,因為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大老遠地跑去看韓新月算是“憐憫”還是“愛”,更弄不清楚楚老師和重病纏身、危在旦夕的韓新月之間有著怎樣的“愛”。楚老師的戀愛之謎,她追蹤了好久,終於真相大白,卻又把她繞糊塗了。這樣的“愛情”到底算哪個階級的呢?她作為總支委員和monitor,該怎麼對待呢?
“老師,我要更多地關心她!您……剛回來,早點兒休息吧,”她這時才想起還有一件捎帶的事兒,伸手從衣袋裡掏出一疊信封,遞過去,“您的信,擱了好些天了。”
“唔。”楚雁潮順手接過來,心思卻根本不在這些信上。一共有好幾封。他拿在手裡,並不想現在就拆,只是隨便看看信封,都是哪兒來的。
一個素白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看那熟悉的字跡,他立即就知道是誰寫的了!他無心再和鄭曉京多談,匆匆告別,就往宿舍走。
開啟自己的房門,走進小小的書齋,他開了燈,什麼都顧不上,第一件事就是看這封信,這是新月的信!這個新月,明知我不在,還往這兒寫信?他覺得有些奇怪。懊,是了,新月並不知道我哪天回來,先讓這封信在這兒等著我呢;少女的感情是很柔很細的,用語言表達不清的,就寫成文字吧?一股溫情油然而生,什麼煩惱都不存在了,他急切地撕開信封,抽出那幾頁素箋,坐在燈前凝神閱讀,這還是新月給他的第一封信!
楚老師:當我給您寫這封信的時候,您還在兩千裡之外的上海,而當您看到它,就只有等回到各齋了,讓它替我在那裡迎接您!
謝謝您在那個月明之夜打來的充滿真摯情感的電報,那十個字,不,十一個字,我已經反覆看了千百遍,刻在了我的心上。我這封信,權做是給您的覆電吧,但我不能把它寄往上海,在您忙於工作並且和全家團聚的日子裡,我不願意讓您為我分心!
果然是這樣!他想,新月為別人想得是那麼多,感情又是那麼細膩!其實,如果能在上海收到這封信該有多好啊,可以減輕我多少思念,又可以給我帶來多少欣慰!一片深情使他陶醉,如飢似渴地繼續讀下去:這封信該讓我從何寫起啊!感謝命運讓我認識了您,永遠忘不了前年秋天,我踏進燕園的第一天,首先見到的就是您!請原諒,我當時並沒有“一見鍾情”,那時看到的只是您樸素、謙遜的外表,後來才越來越瞭解了您淵博的學識和高潔的人品。是您,把我引上了事業之路,讓我看到了那遠在路的盡頭的輝煌的峰巔;是您,使我懂得了人生的意義,自知、目信、自強,最大限度地無買目己,讓生命之火在不懈的追求中點燃,在燭天光焰中獲得永生;您是我今生最尊敬的老師、最信賴的朋友,如果命運讓我忘掉一切而只記住一個人,那個人只能是您!
應當說,我真正開始自覺的人生是在認識您之後,我多麼希望能永遠在您的身邊,做您的學生、您的助手,和您分擔譯事之難——也是共享譯事之樂!可是,要實現這個平生最大的願望、惟一的願望,已經很難很難了,我像一隻小鳥,剛剛試飛,翅膀就斷了!
楚雁潮突然皺起了眉頭,心縮成一團:怎麼,筆鋒一轉,情緒一落千丈!新月,你……
我感謝您,由衷地感謝您,在我危難之際,您給了我幫助、安慰和鼓勵,並且無私地獻出了全部的、最美好、最寶貴的情感!我為此而感到幸福和自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已經可以死而無憾!
但是,當我真正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手術和復學都已經成了泡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