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壓倒山,我不能遷就。懂嗎?怎麼,你不高興?”春玲眼前掠過儒春那淳樸的面孔上出現憂傷難過的樣子。姑娘的心軟了,深深地嘆息一聲,“唉!媽呀,可叫我怎麼辦好啊?”她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了。黃牛吃驚地抬起頭,望著主人。
春玲直起身,攏了攏頭髮,摸著牛角說:“你看什麼,黃胖子?春玲的心事你能出主意嗎?哦,你是吃飽啦,渴了,跟我喝水去。”
水裡又是個天,星星月亮,在水裡面清清楚楚地呈現著。黃牛嗤著鼻子,嘴插進水裡,立時響起呼嚕呼嚕的飲水聲。
春玲的光腿泡在碧清陰涼的河水中,感到很清爽。她望著水裡的星月,用腳丫兒輕輕地划著。她劃一下,星月就波動著抖碎了;等水面平靜下來,她又把星月劃碎……“怎麼辦好啊?”春玲心裡煩躁地想道,“論情意,我對儒春深些,和儒春又從小就有了根線;可是,孫若西比儒春進步,他能去參軍!可是他——儒春,”春玲氣恨起來,“連民兵都不參加,哪會上前線?人好人壞政治第一條。他不高興是自己找的,活該!”
春玲把牛牧飽送給牛主——玉珊家裡。玉珊她哥參了軍,家裡只有個寡婦母親。父親是被日本鬼子“掃蕩”時打死的。玉珊是村裡最有名的尖嘴閨女,都說死人也能叫她逗活了。有次演戲她扮了個只說三句臺詞的角色,不料上得臺來,她講起來沒完沒了,把主角鬧得開不了口,觀眾實以為她是主要角色了,還鼓掌讚揚玉珊演得好……春玲來時玉珊在劇團排戲還沒回家,她和玉珊母親聊了幾句就往家走。回到家時,見明軒伏在炕桌上寫參軍運動的標語,明生在一旁磨墨裁紙幫哥哥的忙,父親就著燈光看報紙。振德小時跟念過幾天私塾的爺爺識過一些字,當幹部後為工作需要,又跟孩子學些字,也曾上過成年人的冬校,至今能看懂一般信件的大意和寫簡單的通知、便條。每次來了報紙,振德都擠時間看看,但不能默讀,要象唱老書一樣拖著腔念,聽起來使人發笑;不過他的孩子已聽慣了父親的“唱報”,不再笑了。報紙上有許多振德不認識的字,好在報紙很通俗,不認識的字也大半能溜下來,能瞭解個基本意思。因為他眼睛不好,頭緊靠在燈上。春玲見父親的頭髮茬被燈火烤焦了,忙說:“爹,你把頭抬起點,燒著啦。”
“我說有股味呀!”明生哈哈地笑了。
明軒輟筆,認真地對春玲說:“姐,你給我預備副揹包帶!”“要它做麼?”春玲看著他嚴肅的面孔。
“二哥要去參軍。”明生回答。
“參加革命!”明軒加重一句。
“參軍?”春玲笑了,“你夠格嗎?”
“怎麼不夠?”明軒挺挺胸膛,“爹答應我啦!”“是嗎,爹?”春玲轉向父親。
振德翻了一下《群力報》,說:“是。兒子參軍,我當指導員的拖後腿,那還象話嗎?”
明軒得意地說:“去年參軍大會上,我打頭一炮,往臺子上跑……”
“對,哥!還有我哩!”明生炫耀地補充道。
“你?”明軒感到身份降低了,瞪弟弟一眼,“你怎麼能和我比?連臺子都上不去,還是人家區長抱你上去的。”“對,哥!”明生不知人家的意思,“那臺子高,我用力也竄不上去。我趕不上哥,你是別人拉一把,自己爬上去的。”春玲和父親都忍不住笑了。
“住口吧!”明軒臉漲得通紅,向弟弟喝斥一聲,又對父親、姐姐說:“上次不要,這次行啦!我十三歲啦。”“還沒過生日。”春玲提醒他。
“這個無所謂,”明軒翻了下白眼,“我說十七或十八,自然也沒人知道。他們不批准我麼,嘿,我就說,俺爹是指導員,他說我行,保證當好兵!”
振德笑了:“你爹有這末大權力,早批准他自己啦!”“那是為你年紀大,四十多歲啦,鬍子再怎麼剃也認得出來。”明軒反駁道。
“爹,”明生又插嘴了,“我給你出個辦法,你一氣剃三遍鬍子……”
“好啦,小軍師,別叫爹臉紅啦!”春玲笑著用手捏著明生的臉腮,又對明軒說:“可別乳毛沒褪想著飛,哪有十二三歲的戰士呀?軍隊不是小學校,要打仗!”
“唉!”明軒喪氣地拍著頭,“我為什麼不早出生些年?打日本鬼子輪不上份,眼看蔣光頭又等不上挨我的揍了。咱對革命沒貢獻,將來吃起飯來,多虧心啊!”
振德安慰兒子道:“打完反動派還要建設新中國,到共產主義社會還要出大力。孩子,不用發愁,你們為革命盡忠的時候還多著哪!”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