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始閃躲,卻沒閃過對方似慢實快的一抓,他反手格擋,那隻細長的手滑下他肩頭,沿著他胳膊一路摸下,在他小臂微微用力,羽歌夜立刻覺得半邊身子都發麻,小臂如同繩子一般被對方輕輕一抖,他整個人都被甩的翻身轉動,那隻手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身體,沿著他脊椎向下。羽歌夜自小就是沒人敢冒犯的尊貴皇子,哪能忍受這樣侮辱,毫不猶豫抬腿斜踢。對方那隻靈巧如蛇的手沿著他大腿在膝蓋一處點指一動,羽歌夜身體一軟,單膝跪下,而男人另一隻握著刀柄的手適時微壓,翹起的刀鞘末端剛好挑起羽歌夜的下巴。
“清刀,這麼多年還是不改你的臭脾氣。”唐修意本來正和老人寒暄,此時略帶嗔怒。
“總算沒被養成蛀蟲。”男子右手輕拍刀柄,刀鞘下移戳在羽歌夜膝蓋上,一點痠麻讓羽歌夜本能起身,恢復站姿,他終於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了。
“歌夜自小身體虛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唐修意握著羽歌夜的手,“你清刀舅舅是和你開玩笑呢。”
“舅舅武藝精微,蓋世無雙。”羽歌夜順杆爬,連忙認下這門親戚。
“嗤,雕蟲小技,值得你天大馬屁。”唐清刀冷笑一聲,“小意,你兒子這武功到底是誰教的,怎麼淨是花架子。”
“哪能跟你這個武聖比。”唐修意走到唐清刀身邊,“快收收你那身軍人習氣,界碑關都要呆傻了。”
“哪能和你錦衣玉食的比?我天生就是受不了綾羅綢緞的命,倒是難為你這麼多年,武功也沒有落下。”唐清刀冷峻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兩人之間迅速形成一種名為追憶的氣場,讓羽歌夜只能沉默。這麼多年來,唐清刀是唯一一個讓他能瞭解唐修意入宮前樣子的人,沒想到一開口,就給了他這麼大個驚喜。
沒牙老僕湊過來,往羽歌夜手裡放了一個洗的極乾淨的陳舊布包,羽歌夜毫不猶豫解開口袋,摸出一粒醃漬的梅乾吃了起來。老僕笑得極其開心,摩莎著羽歌夜的頭髮。四人穿過掛著“澤被眾生”匾額仍然只開了左門的青漆門,內院終於顯露出幾分繁華景象,青瓦飛簷,朱門紫戶,天下第一世家的貴氣瀰漫於整座府邸。
一路上往來奴僕,都躬身向唐修意和羽歌夜見禮,因為是自己孃家,唐修意的臉上多了幾分真誠笑意,左手牽著羽歌夜,右手拉著唐清刀,向正中大屋走去。羽歌夜的手漸漸握緊,唐修意輕笑一聲,捏捏他的手指安慰他。
在張著“生民未有”匾額的正堂裡,正襟危坐著一位老人,神秘的紫色長袍嵌著金邊,包裹著他清瘦的身體,看上去年紀不過四十,卻已經滿頭銀髮,一絲不苟地梳成一個小髻,插著一根潔白玉簪,垂下的頭髮搭在肩上,直到腰際。老者手中握著一串念珠,像是青玉雕琢,共一百零八顆,按照固定頻率緩緩在老者指尖移動。
“參見父親。”“參見外公。”唐修意和羽歌夜紛紛執三拜九叩大禮,唐清刀站在門邊,連那位慈祥老僕都抿緊了沒牙的嘴唇。
眼睛似閉非閉的老者緩緩睜眼,淺到如同薄冰的藍眼睛並沒什麼逼人光華,略略打量了天下至貴的鳳君唐修意和最受寵愛的皇子羽歌夜一眼,冷淡至極的哼了一聲:“起吧。”
唐修意和羽歌夜早料到會這樣一般,從善如流,迅速起身。羽歌夜走到桌前,一套琉璃茶具擺在桌上,通透的水晶琉璃中染著似乎能夠流動的炫目光彩。他用銀勺篩出三枚顆粒狀的茶葉,放入茶壺,注入熱水,悶了半分鐘,拎起茶壺在杯中注入茶水,緩緩轉動杯沿,將茶水傾入盂中,反覆三次,再次倒入熱水,沏了一杯茶。剛好泡開的茶葉如同一片片月牙,碧綠的茶葉邊沿帶著一圈銀邊,正是每年只得三斤的“碧雪銀芽”。
羽歌夜端著茶托,將茶杯舉到老人面前,老者不急不緩轉動念珠,巋然不動。羽歌夜靜靜舉了近一個小時,老者才打量他一眼,端起茶杯,此時茶水已經涼了,他用鼻子聞了聞,連著茶托一起放到了桌上。
就算是當朝皇帝,也不會這樣撂羽歌夜的茶,偏偏羽歌夜連氣也不敢,唐修意即使微微蹙起眉頭,也沒有說話。
“當初第一次看到你,連喘氣都能把你累死,現在好歹能端茶一個小時不動不搖。”老者哼了一聲,“臂力不錯,那就且替我拿著吧。”說完,便把手中的念珠放到了羽歌夜手裡。羽歌夜胳膊微沉,差點露怯,果然是來自西域的念青菩提子,初時色如翡翠,隨著握在手中越久,顏色愈發近於乳白,重量也會越來越沉,這麼一串怕是有三斤重。
然而,這麼一份沉重的負擔卻讓他心裡狂喜,替他拿著,可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