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在喝什麼,“咕嚕咕嚕”的;彷佛在吃什麼,“叭咂叭咂”的;又彷佛在擲什麼,“叮鈐當唧”的,當然更少不了爆笑、拍打、咒罵,偶爾還夾雜著一聲粗大哭泣:“我可憐的孩兒!”
竟不像是徐瘦鳥的口音。
然後在某一天清晨,木板門開了,那堆和尚又縮著脖子、低著腦袋,魚貫走出,一溜煙越城而去。
有人說,和尚都是從少林寺來的,但沒人相信,少林清規何等嚴謹,怎會教出這種蹊蹺子弟?
“那個徐瘦鳥,”大家都在想,“到底是幹什麼的喔?”
唯一一條可據以推測他身份的線索,便是他們經常聽見徐瘦鳥對那個嬰兒說:“你長大了以後,千萬不能像我!”
嗯,似乎十分懊悔自己的過往生涯?
於是就有人猜啦,他從前必是一個江洋大盜,也有人猜他是個賠了老本的生意人,更有人猜他做過一兩任小闢,而最中肯、最合理、最練達的揣測當推“他呀,從前一定是個專寫狗屁俠義章回小說的窮酸文人!”
盡避徐瘦鳥如此引人猜忌,但登封縣人卻不得不承認,他為登封縣帶來了好運,因為就在他搬入縣城後不久,緊接著便又搬來了一位世間難覓、天上無雙的好姑娘。
聽說這姑娘的爹在少林寺出家,為了就近照顧,竟不惜挈著所有資財離家背並,獨居異鄉。
有孝心的人本就受大夥兒歡迎,何況這姑娘人長得漂亮,脾氣又好,見了人總是笑笑的……
且住!
別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她錢多,而且嘛,樂善好施,幾乎每一個登封縣人都受過她的饋贈,因此大家都管她叫“活觀音”,至於她姓啥名什,反有點記不住了。
“活觀音”不管見到誰都是一團和氣,唯獨對那徐瘦鳥例外,這也很令人納悶。
“活觀音”愛穿白衣,還有一匹大白駿馬,她每日傍晚必騎著那匹馬出城踏青。
縣城本有很多條路可以通到城外,“活觀音”卻偏偏要走東大街,偏偏要打從徐瘦鳥的門首經過。
而那徐瘦鳥若在城內,此時此刻也必定抱著那嬰兒,倚在自家門口,一見“活觀音”踏啦踏啦的走過來,就把那嬰兒舉起,臉頰貼著臉頰,彷佛想證明他爺兒倆有多麼像或多麼不像?
“活觀音”也必定冷扳著臉孔下去看他,一逕踏啦踏啦的走過去。
徐瘦鳥則始終笑嘻嘻的,誰也不曉得他心裡想些什麼,當然啦,又有人猜了,會不會是“我總有一天等到你”呢?
不過,細心一點、聰明一點的人也許會發現,他要等的東西其實很多,更不會永遠都停留在這個地方,但為了不使大家不習慣,還是別講出來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