櫓的身體有點僵硬,然而沒有抗拒。季槐風把下巴貼在他的額頭上,小聲問:“你……怪我嗎?”
顧小櫓反問:“你覺得呢?”
季槐風再次愣住。他們這大半年雖然是一直都在一起的,他卻實在沒那個信心認為顧小櫓對自己有多深厚的感情。
顧小櫓的心,好像被遺失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哪怕是像現在這種時候,顧小櫓就在眼前,就在他的臂彎裡,胸口貼著胸口,連對方的心跳都能感覺得到——他還是會覺得,顧小櫓彷彿身在很遠很遠的遠方。
他嘆息一聲:“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一直都很不開心。或者說……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一直都很不開心……”
他早該明白的。一個心情舒暢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地情緒失控,那麼喜歡沒事就把自己弄傷。
顧小櫓很坦白地承認:“是。從我第一次在龍虎鎮外面看到你開始,就感覺很不好。好像有隻手一直在推,要把我從你身邊推開。但是你又不肯走,不但不肯走,還對我那麼好,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後來漸漸地想起那些事,有時候真的很恨你,恨得想搬塊石頭砸死你。但是你和從前真的不一樣了,你要我怎麼辦?”
季槐風嘿嘿一笑,忽然拉起了顧小櫓的手:“來,抽我一下——”說著就把顧小櫓的巴掌往自己臉上打。顧小櫓掙開:“滾!誰要抽你!”季槐風再抓住,再打,這回是狠狠地真打了——顧小櫓覺得自己的手掌一片火辣辣地疼,顧小櫓急了:“你幹什麼呢?”季槐風再打:“你心裡不痛快就抽我好了——千萬別憋著,你就是真想搬塊石頭砸我,就砸好了——以後別這樣什麼都不說了——”
顧小櫓扭不過他,當真啪啪啪地打了一陣。到後來都能覺察出他臉上腫起老高的一塊,死活掙開了,“行了行了,你給我留點兒力氣,明天再打!”
季槐風大口喘氣,“你打一輩子都成!”
顧小櫓倒給他逗樂了,半天憋出來一個字:“賤!”
季槐風得意洋洋地說:“對,我賤,我就跟你犯賤!我臉皮都不要了,你鬥得過我嗎?”
兩人嘻嘻哈哈鬧了一陣,累了,抱頭睡去。
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卸掉了,季槐風這一覺睡得舒暢無比,連夢都沒做一個。早上起來習慣性地把手往身邊一摸,卻摸了個空。他驚得跳起來,在屋裡胡亂找了一陣,又衝出門去。
顧小櫓蹲在屋邊還一棵菜都沒有的菜地裡,小心翼翼地把一粒粒的花生種子種到土裡去。初升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在他周身勾畫出一個金色的輪廓。
心臟在瞬間回到了自己胸腔裡。
顧小櫓回頭:“我餓了,快去做吃的——你怎麼連衣服都沒穿好?”
季槐風梗得說不出話來。他無聲地點點頭,轉身回去穿衣服。因為太過激動,手竟然在不住地微微顫抖。腦海中有個聲音不住地催促他:快去做早餐,快去做早餐,小櫓餓了——
然而他的身體居然不聽使喚了。狂喜的感覺發洩不出去,他現在只想在地上打個滾,大叫幾聲,甚至是大哭一場。
結果是,他愣愣地坐在那裡,彷彿傻了一樣。不久之後顧小櫓提著兩隻髒兮兮的手進來,見他還呆在那裡,“喂!怎麼還沒動啊,限你十分鐘之內端早餐上來!”
季槐風猛然回過神來,卻還是不肯動,就知道看著顧小櫓傻呵呵地笑。顧小櫓哭笑不得,往他臉上抹了點泥,“你找打呢是不是?”季槐風一把抓住,把他手上的泥土都按在自己臉上了:“別吃早餐了,吃我吧!”
“去!誰要啊!餵我的手——先讓我去洗手——”
“我抱你去。”
“餵我自己會走路啊!”
“我就喜歡抱你。”
“混賬。流氓!”
“現在才知道?太晚了……”
結果他們的早餐變成了午餐——準確地說是顧小櫓一個人的早餐。他氣惱地坐在床上,季槐風則一口一口地給他餵飯。吃到一半,村長梁添駕到。梁添也算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了,然而見到那場面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幾聲這兩人好不要臉。
季槐風把他的花花腸子都看穿了,反問他:“小甜甜,你家陸飛沒這麼給你餵過嗎?”
這下連顧小櫓也受不了了。他和梁添異口同聲:“滾!”
梁添實在看不下去了,用最快的速度說明來意:“我今天在地裡撿到這個。”他說著伸出手來,季槐風皺眉頭:“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