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老爹從來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停的抽菸。娘雖然經常埋怨他,說這樣對身體不好,可老爹卻常常不聽,還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又說什麼“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還說如果事事都講究,就算是活三百歲又有什麼樂趣?娘徒生閒氣,也管不住老爹。
我從小跟叔父長大,習性多半學了叔父,也不喝酒,也不抽菸,只是年輕食量大,能吃肉。
倒是那千山和尚,甚是海量,一連喝了六瓶的紹興黃,也不見醉,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酒肉和尚。
飯罷,叔父把碗一推,盯著千山和尚,道:“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該走了!”
千山和尚說:“小僧先把鍋碗瓢盆刷了。”
叔父冷冷道:“要不要我先把你的爪子給掰折了?”
千山和尚只好前面帶路,口中卻嘟嘟囔囔道:“那些學生兵厲害的很,手裡是有的……”
叔父喝道:“閉嘴!”
千山和尚便不敢再吭聲了。
途中,千山和尚被叔父逼迫,不敢稍有停留,因此我們三人腳程又快,走到半夜,便瞧見一處山——在老家時,去金雞嶺、軒轅嶺、石人山,還有鄭州的嵩山,安陽的太行,濟源的王屋,洛陽的老君山,焦作的雲臺山,都是山勢雄偉峻峭,海拔也高,這次來江南,所見之山,多俊秀小巧,也不見多高。
我們三個拾級而上,不多時便到一座禪院的山門口,抬頭看見一塊大匾,上面卻糊了一張大紙,遮住了原來匾上的字,想是“大寶禪寺”四個字。
山門緊閉,我們三人不去敲門,而是翻牆躍入。
千山和尚越來越緊張,早出了一額頭的冷汗,貪生怕死至此地步,也實在叫人瞧不上。
院中靜寂,卻一派狼藉——大殿前的香爐被推倒了,香灰灑了一地,桌椅毀壞,香案殘缺,石碑斷裂,各個不成樣子。
我們溜到經書房,見匾上貼著一張大字報,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八個大字:一切佛經,都是狗屁!
真是讓人又悲又氣又好笑。
再摸到方丈室附近,卻聽見屋裡有人唱歌:“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又有人說道:“老劉,別唱了!你們不敢,我敢,明天我就把那觀音像給砸了,我就不信會遭什麼報應!”
原來是一群學生兵要毀壞佛像,卻心中害怕,商議到半夜,唱歌來互相鼓勵。
千山和尚驚道:“方丈室也給學生兵搶了,看來我師父不在這裡住了,咱們快快下山去!”
叔父道:“學生兵不過是搶了方丈室住,天然禪師未必就不在寺中!你給我老老實實的找,不然……”
正說之際,叔父突然住口,猛地扭頭,低聲喝道:“誰!?”
我也急忙回頭,只見月光下站著一位老和尚,形容枯槁,面色慘淡,長眉長鬚,衣衫破爛,唯獨一雙眼睛精光燦然,閃閃發亮。
千山和尚“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師父,徒兒是千山啊!”
叔父也鬆了一口氣,道:“老和尚,許久不見了!”
原來他就是天然禪師!
那天然禪師不理會千山和尚,而是仔細瞧了瞧叔父,又瞧了瞧我,眼中突然悲喜交加,道:“阿彌陀佛。原來是故人來訪!”
叔父一握天然禪師的手,道:“老和尚,咱們多年不見了,沒想到你現在落魄到這種地步!”
天然和尚道:“相尊功力更勝往昔,令侄儀表不俗,神采奕奕,可喜可賀,貧僧卻是糟糕透頂,大不如前了。”
叔父笑道:“老和尚怎麼知道他是我侄子?”
我心中也是詫異。
天然禪師微微一笑,道:“相尊走的是令叔的路子,自小練就的童子功,不娶妻,不成家,哪來的兒子?這少年卻又與你面目相似,手段相承,舉手投足間顯見耳濡目染已久,以年歲論,多半是侄子了。”
叔父“哈哈”笑道:“老和尚果然狡猾!道兒,來拜見大師!”
“晚輩參見天然禪師!”我俯身拜倒。雙膝還未著地,那天然禪師便伸手來扶,手掌剛剛捱到我的胳膊,我便覺一股平和的力道自雙臂而下,蔓延周身,竟是跪不下去了。
我心頭一震,那天然禪師已經說道:“小友請起,不可多禮。”
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那股託舉我的平和力道登時消失,我心中更對這天然禪師佩服,說道:“大師真厲害!可為什麼放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