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只有兩大類:家狗和野狗。餘正行不能算有家,所以算不得家狗,只能列入野狗的行列;而“家狗”們也常常會在茶餘飯後找一些藉口外出主動地“遛狗”,於是,四君子相約聚會也頻繁起來。餘正行因為對前衛先鋒派代表作破譯有功,被弘歌敬奉為酒店的金卡貴賓,凡酒店裡的服務專案一概五折消費,四君子自然將此地作為“遛狗”的主場。
週末這天,馬林又向妻子請假,說晚上要趕一個飯局。武霞近日忙於學校系改院工作,希望馬林就別出去了。馬林不高興道:“就你的事重要?今天是司法局的朋友請我,人家在我考律師資格時幫過忙,我沒請人家已經不好意思了,人家請我再不去那就不夠朋友了。”
當年武霞評教授時,提前透支了馬林的前途,使馬林覺得在一個系裡還是老婆的職稱高沒面子,碰巧學校新成立的法律系正缺教授,他便自告奮勇地去了。反正中國的法律據說一直沒有像樣地健全過,不像中國古典文學,浩如煙海,小學生隨便從哪本發黃的貼子裡找一段出來,就能逼得老教授腋下出汗,更何況愛挑刺的大學生。上法學課馬林就沒有這方面的擔心,無論思辯和文字功夫,都有中國古典文學可以作底子;至於法律,中國古典文學中記載著大量文字獄例子可以供他信手拈來。遇到講不通的案例也不可怕,一律先入為主,說其中有貪贓枉法之徒,有貪官汙吏之輩,還可以此教導學生們,以後走上法官崗位,千萬記著要堅決地捍衛法律尊嚴等等,至於到時候會不會發生“和尚摸得我也摸得”類似情形,且做得讓老師也看不出,這就沒人知道了。馬林的法學課上得得心應手,常在不經意間把自己當成法律權威,但由於不是法學科班出身,系裡有資格的法學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唯獨不明白這小子耍了什麼花招吸引眾多是非不明的愛出風頭的學生去聽他講課。馬林也是個明白人,知道大學的講臺上不一定都是教授,但絕對應該是專家,暗地裡不忘加緊自修,憑他有不少學生在省裡市裡做領導的關係,先近水樓臺弄了個律師證,在學校裡動不動就說,“嗨,要打官司別忘了找我,免費提供法律援助。”武霞總覺得馬林現在這副樣子有點頹廢,希望他重回中文系。馬林堅決不幹,已經好不容易逃出了老婆的統治到了一個有法律的地方,再回頭無疑是一種精神的倒退,而這種自找的倒退,再別指望會有人救你。
武霞擔心馬林近來心情不好,被這麼一說也不再堅持,只要求他別太晚回家。馬林對自己的妻子有一點是太瞭解了,只要不向她要錢,什麼都好商量;一旦向她要錢,什麼都不好商量。當然,家裡的日常開支不需要馬林操心,梳妝檯抽屜裡的錢可以隨便用,但這是預算內資金,用後要記賬。預算外的資金要打申請,有時根據情況,申請了也不一定批,或不一定按時效、按需要批。
馬林當天沒課,下午五點鐘準時趕到藍天大廈餘正行的辦公室。辦公室裡只有徐麗一人在,徐麗認出馬林,問是來找趙淵還是餘正行,馬林說都一樣。徐麗說,他倆正在接待室和客人談事,讓他稍坐一會兒,並給他添了一杯茶。馬林在沙發上坐了,沒話找話問徐麗近來忙不忙。徐麗回答不忙,反問他,你們四君子近來好象挺忙碌的,不知在討論哪方面國家大事。馬林謙虛而狡猾地說:“國家大事目前還輪不到我們討論,那不是‘狗拿耗子’嘛!我們感興趣的是‘一隻狗飛呀飛’,做好本職工作。”說罷,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徐麗不知道四君子等人近來說話中多了暗語,也沒人跟她說起前衛先鋒派,就隨口對馬林說:“什麼時候開始教授也去酒店談本職工作了?”馬林用笑聲代替回答,然後說:“徐小姐真是個聰明人,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進入五月以來,徐麗對趙淵和餘正行放鬆業務管理有很多意見,尤其對趙淵,從廣交會回來,所有待聯絡業務都交給一個沒有經驗的業務員,電話及傳真費用去不少,但至今沒有一筆業務真正成交;LOLO公司的貨款才回來十分之一,趙淵卻仍堅持向LOLO公司發貨,加上國家退稅滯後,資金從開年到現在一直處於十分緊張狀態,部分業務受其影響已開始萎縮,再這樣下去,公司早晚得出問題。餘正行就更不像話,給他機會,一首破詩到現在還沒寫出來,再討是不會了,可畢竟是一件憾事,如此一來,這輩子真的就沒人給她送情詩了。前幾天,徐麗終於忍不住,下晚班時暗中跟了餘正行,見他打了車朝與家反方向直奔而去,馬上也打了出租,但車子沒跑出多遠,她就發現自己跟蹤的目標連個鬼影都不見了;第二天問他,只敷衍說是朋友叫去喝酒了,一句話把她支出五里地去,讓她不好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