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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躺在膝,繼又取出玉笛,音律雖有些許變化,可確是當日我唱給旻夕的那首《夕顏》。

“只一回就記全了譜子,你記性倒是出奇得好。”

雖非譏誚,可語氣冷淡依舊。恍若未聞,他神色恬淡,一如那日追憶以身殉葬的母親,眼神漸然悠遠。獨在異鄉為異客,流落羲和十數年,聽得鄉音,印象深刻亦是自然,不厭其煩,往復吹奏。不知有心無意,澹泊的曲調悄然化去我刻意的疏漠,曲音漸低,幾已忘卻橫亙彼此的深壑,由著他輕摟入懷,相依相偎。

“如果沒有遇到你,我許會孑然一身,安度餘生。”

語帶悔意,眼中卻是無悔深情。窒了窒,想要移眼,卻若蠱惑,凝望良久,我苦笑:“彼此彼此。”

彼此的劫,彼此的罪,已然衍為羈絆,斷之不得。微涼的手掌悄然覆上我的小腹,輕念母親與女兒共同的名字,他淡淡笑著,溫柔卻亦蒼涼:“這生有你們就夠了。”

又是一陣異樣,我蹙眉看他,卻未設防,他俯身輕吻我的眉心,漸然下移,終是落在朱唇,流連不去。許是彼此間掩過車外馬蹄喧囂的靜謐惘惑人心,許是悱惻的柔情令人深陷,原要將他推開去的手卻是窒在他的雙肩,待我恍神,已然交纏他頸後。惟有自嘲一笑:“月琤走了。你呢?什麼時候,你才肯放手?”

不知月佑王的名諱,他惘然,可未深究,淡然苦笑:“從未束縛,何言放手。”

確是實話實說,自始至終,不過遠遠遙望,卻撒了張看不見的網,漸然收緊,待我意識,已成亡羊補牢的愚鈍牧人。凝住黯色漸深的墨瞳,我笑意漸深:“因為你,我定會遭報應。”

這話直覺使然,也不知緣何心中涼瑟漸重。只得闔眼,令他復又吹起澹泊的音律,自欺欺人,但求片刻恬靜……

“何苦至此。”

焦候許久的莞菁見我安然回到永徽宮,端詳我難掩疲憊的面龐,搖頭輕嘆:“你這樣折騰自己,可是怪皇姐勸你留下這孩子?”

我微怔,笑嗔公主娘娘著實多慮:“別說皇兄小雞肚腸,如果母妃知我和仇人共棲一身,定會含恨九泉。”

許是我不經意提起歸女御,莞菁一時怔默。二十餘年沉寂深宮,源起歸氏母女。即使看淡浮華,可她到底不是超凡脫俗的聖人,尚不能對父親厚此薄彼心如止水,無一絲遺恨。仿然透過我的臉,深望那個令她失去親生母親的女子,足有半晌,悵然開口:“仙子一樣的人兒,當是長命百歲才是。”

先帝的後半生,眼裡只有他動了真情的女子。聽我直言不諱,問她恨不恨這個獨擅專寵的庶母,她搖首恬笑:“你母妃是這宮裡唯一擔得起「冰清玉潔」四字的女子,旁人若要對她生恨,甚難。”

回想有過數面之緣的歸氏,我說:“給我說說母妃的過去可好?”

本要我好生歇息,可聞言片刻遲疑,莞菁終是點頭,和衣與我並排而躺:“你母妃是個極美好的女子。”

只是太過美好,令人不甚真切。

一聲輕嘆,似憶往事,眼神悠遠。生在後宮,她早知這裡並非清淨地,尤是出身世家的后妃,長袖善舞,彼此勾心鬥角,她的母妃便是如此。可自問閱人無數,自始至終,卻未能看懂身居永徽宮的那位高貴妃子。

“按說那時堯烺哥哥的儲位許會不保,太后娘娘理當對你們母女恨之入骨才是。可真正令她戒防的只有歸相一人。”

誠然,比起高貴后妃,歸女御更若平凡人家的賢妻良母。先帝也說一家獨大,不利於施政,當年極寵梵愨妃,不過平衡彼時尚且勢均力敵的客、梵二家。可對歸氏,明知帝王不可輕付真心,可仍是輸在一個諱深的情字。

“雖非親父子,可皇上對你,像極了當年的皇考。乃至哥哥們和朝中大臣對娘娘多瞧上一眼,亦會不快。”

追憶往事,莞菁慨笑搖首,“對女御娘娘,我有羨,有憐,但無恨意。”

世間真情難求,帝王真心更是難能可貴。只是帝王唯我獨尊,佔有慾更勝常人。歸氏但凡出外,皆有諸多宮人前呼後擁,並非恃寵而驕,而是患得患失的丈夫特命如此。如果聽聞歸氏與唯一常居宮中的帝儲照面敘話,定是整整一日,龍顏不悅。我暗忖可是當年先帝有所覺察,便聽莞菁慨道:“如果是我,寧是棄了這集於一身的萬千寵愛,去換自由身。”

因是她不曾這般坦率道說心事,我怔了怔。許以為我默然不語,正是比照歸女御,自哀而今形同禁臠的境遇,莞菁懊惱,顧左右而言它:“那時宮裡的人私下笑說皇考防得那般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