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要搶你財物,既沒搶去,也就罷了,何苦多傷性命?”溫青白了他一眼,道:“你沒見他剛才的卑鄙惡毒麼?要是我落入他手裡,只怕還有更慘的呢。你別以為救了我一次,就可隨便教訓人家,我才不理呢。”袁承志默然不語,心想這人實在不通情理。溫青拭乾劍上血跡,還劍入鞘,向袁承志一揖,忽然甜甜的一笑,說道:“袁大哥,適才幸得你出聲示警,叫我避開暗器,謝謝你啦。”袁承志臉上一紅,還了一揖,心下發窘,無言可答,只覺這美少年有禮時溫若處子,兇惡時狠如狼虎,不知到底是甚麼性子。溫青叫船伕出來,吩咐洗淨船頭血跡,立即開船。船伕見了剛才的狠鬥,哪敢違抗,提水洗了船板,拔錨揚帆,連夜開船。溫青又叫船伕取出龍德鄰的酒菜,喧賓奪主,自與袁承志在船頭賞月。他絕口不提剛才惡鬥,也不談論武功,喝了幾杯酒,說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哼,青天只怕也管他不著呢。明月幾時愛出來,便出來,不愛出來便不出來。袁大哥,你說是不是?”袁承志聽他忽然掉文,只得隨口嗯了一聲。他小時跟應松唸了幾年書,自從跟穆人清學武后,雖然晚間偶然翻閱一下書籍,但不當它正經功課,是以文字上甚是有限。溫青道:“袁兄,月白風高,如此良夜,咱們來聯句,好不好?”袁承志道:“聯句?甚麼叫聯句?我可不會。”溫青一笑不答,替袁承志斟了杯酒。忽見前面江上一葉小舟破浪而來,雖是逆水,但駛得甚快。溫青臉色一變,冷笑數聲,只管喝酒。座船順風順水,衝向下游,轉眼間兩船駛近。溫青擲下酒杯,突然飛身躍起,雙腳在船篷上點了幾點,落在後梢,從船老大手裡搶過舵來,只一扳,座船船頭向左偏斜,對準了小船直撞過去。小船忙要避讓,哪裡還來得及,只聽一聲巨響,兩船已然相撞。袁承志叫得一聲:“啊喲!”已見小船上躍起三個人影,先後落在大船船頭,身手均頗迅捷。這時小船一側,翻了過去,船底向天。袁承志老遠看出小船上原有五人,除這三人外,尚有兩人,一個掌舵,一個打槳。這兩人不及躍起,都落入水中,只叫得一聲“救命”便沉落江底。這一帶江面水急礁多,就算熟識水性,黑夜中跌入江心也是凶多吉少。袁承志暗罵溫青歹毒,無端端的又去傷人,等兩人從水中冒上,當即伸手扯斷帆索,咬在口中,雙足在船舷上一撐,飛身落向江中,一手一個,抓住落水的兩人頭髮,藉著牙齒咬住帆索之力,在江面打了個圈子,提著兩人回到座船,這一下既使上了“混元功”內勁,又用了木桑所授的輕身功夫。只聽四人齊聲喝采。一是溫青,他已從船梢躍回船頭,另外三個則是從小船跳上來的。
袁承志放下兩人,月光下看那三人時,見一個是五十多歲的枯瘦老者,留了疏疏的鬍子,一個是中年大漢,身材粗壯,另一個則是三十歲左右的婦人。
那老者陰惻惻一笑,說道:“這位老弟好俊身手,請教尊姓大名,師承是哪一位?”
袁承志抱拳說道:“晚生姓袁,因見這兩位落水,怕有危險,這才拉了起來,並非膽敢在前輩面前賣弄粗淺功夫,請勿見怪。”那老者見他十分謙恭,頗出意料之外,只道他是怕了自己,冷笑一聲,對溫青道:“怪不得你這娃兒越來越大膽啦,原來有了這麼硬的一個幫手。他是你的相好麼?”溫青登時滿臉通紅,怒喝:“我尊稱你一聲長輩,你說話給我放尊重些!”袁承志心想:“看這些人神氣,全都不是正人,我可莫捲入是非漩渦之中。”於是朗聲說道:“在下與這位溫兄也是萍水相逢,談不上甚麼交情。我奉勸各位,有事好好商量,不必動刀動槍的傷了和氣。”
那老者還未介面,溫青狠狠瞪了袁承志一眼,怒道:“你要是害怕,那就上岸走你的吧!”袁承志心想:“這個人可當真蠻不講理。”當下默然不語。
那老者聽了袁承志口氣,知他不是溫青幫手,喜道:“袁朋友既跟這姓溫的沒有瓜葛,那好極啦,等我們事了之後,我再和袁朋友詳談,咱們很可以交交。”言下頗有結納之意。袁承志不便回答,作了一揖,退在溫青身後。
那老者對溫青道:“你小小年紀,做事這等心狠手辣。沙老大打不過你,你趕了他走,也就罷了,幹麼要傷他性命?”溫青道:“我只一個人,你們這許多大漢子一擁而上,我不狠一些成麼?還說人家呢?也不怕旁人笑你們大欺小,多欺少。有本事哪,就把人家的金子給拾下來。等我撿了,又是陰魂不散的追著來要,想吃現成麼?也不知道要不要臉呢?”他語音清脆,咭咭呱呱的一頓搶白,那老者給他說得啞口無言。那婦人突然雙眉豎起,罵道:“你這小娃兒,你溫家大人把你寵得越來越沒規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