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比法?咱們到外面去吧,是比兵刃還是比拳腳?”
袁承志笑道:“我用棋子打中你穴道,你竟以為是那道長使妖法,真是好笑。看你躍進廳來的身法,是少林派東支的內家功夫了。”洪勝海又是一驚,入廳時見兩人凝神下棋,眼皮也不抬一下,宛若不覺,哪知自己的行動全已清清楚楚落在他眼裡,連門派家數也說得不錯,便點了點頭。
袁承志道:“也不用出去,就在這裡推推手吧。”洪勝海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袁承志笑道:“等你勝了我,自然會對你說。”洪勝海雙手護胸,身子微弓,擺好了架子,等他站起身來。袁承志並不理會,磨墨拈毫,攤開一張白紙,說道:“我在這裡寫字,寫甚麼呢?”洪勝海見他說要比武,卻寫起字來,很感詫異,又坐了下來。袁承志道:“你別坐!”伸出左掌,道:“你只要把我推得晃了一晃,我寫的字有一筆扭曲抖動,就算你贏了,立刻放你走路。要是我寫滿了一張紙,你還是推不動我,那怎麼說?”洪勝海哈哈大笑,說道:“那時我再不認輸,還要臉麼?”心想:“這小子初出道兒,不知天高地厚,自恃手上力道了得,竟然對我如此小看,啊,是了,他見我生得文秀,只道我沒有本事,且叫他試試。”說道:“這樣比不大公平吧?”袁承志笑道:“不相干。我寫了,你來吧。”右手握管,寫了“恢復之計”四字。洪勝海潛運內力,雙掌一招“排山倒海”,猛向袁承志左掌推去,只覺他左掌微側,已把自己的勁力滑了開去。洪勝海一擊不中,右掌下壓,左掌上抬,想把袁承志一條胳臂夾在中間,只要上下一用力,他臂膀非斷不可。袁承志右手寫字,說道:“你這招‘昇天入地’,似乎是山東渤海派的招數。嗯,那是‘斬蛟拳’。渤海派出自少林東支,原來閣下是渤海派。”
洪勝海聽他將自己的武功來歷說得半點不錯,心下駭然,這時他雙掌已挾住對方臂膀,連運幾次勁力,對方一條臂膀便如生鐵鑄成,紋絲不動。袁承志幾句話一說完,臂膀一縮,如一尾游魚般從他兩掌間縮了出來,只聽啪的一聲,他左右雙掌收勢不及,自行打了一記。
洪勝海又驚又怒,展開本門絕學,雙掌飛舞,驚濤駭浪般攻出。袁承志坐在椅上右手書寫不停,左掌瀟灑自如,把對方來招一一化解。他左臂忽前忽後,對洪勝海始終沒瞧上一眼,偶爾還發出一兩下反擊,但左臂伸縮只到肩窩為止,上身穩穩不動,對方攻來時既不後仰,追擊對方時也不前俯。拆得良久,洪勝海一套“斬蛟拳”已使到盡頭。袁承志道:“你的‘斬蛟拳’還有九招,我這篇文章卻要寫完了。好,我等你一下,你發一招,我寫一個字!”
洪勝海心下更驚,暗想此人怎麼對我拳法如此熟悉,難道竟是本門中人不成?不過他的掌法我從未見過,要說是本門之人,那又決計不是。當下把“斬蛟拳”最後九招使了出來,凝聚功力,每一招都如刀劈斧削一般,凌厲異常,這時已不求打倒對方,只盼將他身子震得一震,右手寫的字有一筆塗汙扭曲,也就可以藉口脫身了。只聽袁承志誦道:“‘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最後還有一個‘告’字!”洪勝海使到最後兩招,仍然推他不動,突然低頭,雙肘彎過,臂膀放在頭前,猛力向他衝去,心想你武功再好,這椅子總會被我推動。哪知他這一使蠻勁,只發不收,犯了武家的大忌,只覺肘下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大力,驀地向上托起,登時立足不穩,向後便仰,身不由主的在空中連翻了三個筋斗,騰的一聲,坐倒在地。過了好一會,才摸清自己原來已被對方打倒了,忙雙足一頓,站了起來。就在這時,焦宛兒拿了一把紫砂茶壺,走進書房,說道:“袁相公,這是新焙的獅峰龍井,你喝一杯吧。”說著把茶篩在杯裡。袁承志接過茶杯,見茶水碧綠如翡翠,一股清香幽幽入鼻,喝了一口,讚道:“好茶!”拿起桌上的那張紙,說道:“焦姑娘,請你瞧瞧,紙上可有甚麼破筆塗汙?”焦宛兒接了過來,輕輕唸誦了起來:
“恢復之計,不外臣昔年‘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守為正著,戰為奇著,和為旁著’之說。法在漸不在驟,在實不在虛。此臣與諸邊臣所能為。至用人之人,與為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鑰。何以任而勿貳,信而勿疑?蓋馭邊臣與廷臣異。軍中可驚可疑者殊多,但當論成敗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暇。事任既重,為怨實多。諸有利於封疆者,皆不利於此身者也。況圖敵之急,敵亦從而間之。是以為邊臣甚難。陛下愛臣知臣,臣何必過疑懼?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她於文中所指,不甚了了,見這一百多字書法甚是平平,結構章法,可說頗為拙劣,但一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