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內任何一股土匪武裝臣服,甚至能夠抗衡政府地方軍的干預……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本本分分的商人會遭遇到什麼事情,也就變得顯而易見了。
井雲飛很快就弄清楚兩筆賬目是怎樣來的了——父親其實並沒有對土匪馬良田的打劫忍氣吞聲,這個溫良恭儉讓的老實商人聚集起平日由於樂善好施結交的江湖朋友,以三千騎駿馬的陣勢向寧夏北部一個縣城發起進攻,徹底搗毀了馬良田的老巢,劫掠了那裡的全部財富。井寬儒把這些財富分發給了這些朋友,只給自己留下一千二百兩白銀。
老謀深算的井寬儒竟然把這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沒有一個人知道總是說話慢悠悠的這個白鬍子老人策劃了這次血腥的屠殺和劫掠。
井雲飛對自己說,父親的商業行為並不像表面上那樣純淨。
他不認為父親有什麼不好,相反,他認為在當時情況下,這是父親唯一正確的選擇,除非你想從靖州的地面上消失。他進而認為,為了保證商業運輸的正常進行,同時也為了保護龐大的家業,必須像其他三大家族那樣豢養一支私人武裝隊伍。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井寬儒。已經年老體衰的井寬儒坐在太師椅上,低垂著眼睛,什麼都不說——這是他一生都沒有做出決定的問題,能夠在這一剎那間做出決定嗎?
井雲飛進一步說:“沒有別的路可走了,爸爸。”
井寬儒看著血氣方剛的兒子,答非所問地感嘆說:“這條道兒……是福也是禍啊!先不要走吧!還是先不要走。”
井雲飛聽從了父親,結果,走到了今天。
看來,只能在龍翔想辦法——所幸的是,在龍翔,井雲飛不是沒有辦法可想。
羅漢章在龍翔從事反清活動期間,井雲飛的二房太太傅美珠正周旋於龍翔的達官貴人之間,和羅漢章結識。井雲飛曾經被邀請出席羅漢章為母親曾氏舉辦的賀壽典禮,送了一份不薄的壽禮,羅漢章對這件事情印象深刻,專門安排家宴款待遠道而來的井雲飛。細說起來,羅漢章的父親年輕的時候竟然是井寬儒的商業夥伴,起家的時候得到過井寬儒的慷慨資助。兩人相見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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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危局(2)
這時候已經是一九〇九年,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時節。
儘管後來井雲飛因為局勢不明朗稍稍避著羅漢章,但是有傅美珠的交際周旋,這層關係始終沒有中斷,井雲飛也曾經傅美珠之手暗中送給羅漢章白銀千兩,作為友誼的潤滑劑。井雲飛完全沒有想到羅漢章竟然真的會成事。
我們今天的讀者已經不難明白,羅漢章成事當然是因為歷史的車輪轉動到了中華民族決定性的時刻——腐朽沒落的清王朝統治必將土崩瓦解,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烈火已成燎原之勢——正是所謂“時事造英雄”也!
掌握K省軍政大權的羅漢章對地方局勢具有決定性的影響,只要他說一句話,井雲飛面臨的困局就會煙消雲散。
井雲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虛弱,這樣需要別人的力量支撐。馮坤星夜趕往省城龍翔。馮坤走以後,井雲飛帶領十二個保鏢,離開靖州,到靖州城西北三十里的天龍寨去躲避風頭。
天龍寨是祖父井觀瀾早年經營起來的一個山寨,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村民都得到井家常年照護,對井家忠心耿耿。天龍寨附近的“柏樹林”是井氏家族的祖墳,埋葬著井觀瀾、井寬儒兩代人。天龍寨又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井雲飛也和父親、祖父一樣,把這裡當作躲避世事喧囂的避風港,經常到這裡來散心和休息。
馮坤的駿馬還沒有跨出洛州地界,陸省三就向靖州發起了進攻。在凌厲的攻勢下,守衛靖州城的官軍和汪祖貽的民團武裝,假裝抵抗,在保住面子的情況下,很快就潰散投降了,陸省三的革命軍長驅直入,在靖州站穩了腳跟。
井雲飛的推斷完全正確 :廖青山和汪祖貽實際上早就和陸省三打通了聯絡,嚴格一點兒講,這是一場背叛朝廷的起義,而不是維護朝廷的戰事。廖青山、汪祖貽和陸省三演了一次雙簧。
廖青山沒有受到任何磕碰,汪祖貽完整地保留了私人武裝。靖州完成了一次地地道道的“偽革命”,它所造成的結局簡直是諷刺性的——靖州的統治者廖青山換成了陸省三——陸省三被解除了北路招討使職務,K省軍政府正式任命他為新組建的靖(州)洛(州)鎮守使,管轄南北一共二十三個縣。
靖州知州廖青山帶著豐厚的革命紅利——大量金銀財物,在一個營的官兵護衛下返回家鄉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