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外是流氓之類,當然是看住妓女以防逃跑的。再往裡走,就是赫然兩排對稱的編號小房間,每排五間,一共十間。盡頭左轉,越過“老鴇席”後,又是十間同樣的小房。
小房的佈置大同小異,一張簡陋的床,鋪著花床單。床邊有小化妝臺,燈光昏暗。阿兵哥進門後,門就關起,門一關起,門邊就有紅燈亮起來,表示“營業中”。按照“仁武特約茶室遊慈娛樂規則”第十四條:
每人只限娛樂一次,每次不得超過四十分鐘,逾時侍應生可以拒絕之。
意思是說,四十分鐘〔注四〕,實在包括“娛樂程式表”中“娛樂”、“洗滌”、“整容”、“離室”四程式。……(略——編者略去:所謂“娛樂”,包括脫衣和限射精一次的性交,但是常起糾紛。)糾紛的標準格式是:妓女個願阿兵哥在她身上過久,每每在阿兵哥一插入,她就大搖特搖,她們都是行家,三搖兩搖之下,於是就大功告成。剩下時間,妓女往往要偷時間、賣黑市。按妓女與老鴇等關係,是按每四十分鐘一次抽成的,既然妓女肯多接,自然皆大次喜,只是阿兵呀不歡喜耳!蓋阿兵哥花十塊錢,錢賺得不容易……(略——編者略去:總想主動多進出幾下,以為享受,如今主動不成,反在妓女大搖特搖之下,被動狼狽射精,當然不快。)往往男方要求勿搖,女方不肯,於是爭執起焉。有的兵油子心有未甘,下次來時,買來“廣嗣露”等春藥〔注五〕,使妓女無法偷時間、賣黑市,不論身心都深以為苦〔注六〕。還有的兵油子,甚至偷懷紅豆冰棒一根,趁妓女不備,猛然插入以為報復者。總之,種種糾紛,常常層出不窮就是了。可見程式表中,以“娛樂”這段程式,最為麻煩。
老兵雛妓互相殘
……(略——編者略去:“娛樂”過程中,阿兵哥戲以軍中術語為“切口”。如稱性交曰:“打炮”:“軍中樂園”曰“炮陣地”;床曰“炮臺”;未觸即射精者曰“空炸”;早洩者曰“瞬發”;可持久者曰“延期”。“娛樂”程式中的糾紛,都在“瞬發”或“延期”上面,寫來令人不勝感嘆。)
“娛樂”完畢後,就是“洗滌”。小房內是沒有水的,總是房門開處,妓女只戴胸罩、穿內褲而出,手執舊鋁製臉盆,出來盛水。在門口排隊的阿兵哥,立刻呼嘯不絕,有的毛手毛腳;有的妓女也打情罵俏隨之,反正已是殘花敗柳,一切也就無所謂了。至於她們不把衣服穿好再出來的原因,是由於連番接客,無暇穿穿脫脫了。由此看來,妓女們的處境實與在“動物園”中無異,甚至還不如“動物園”,根本是“人肉市場”也!我曾有詩記“軍中樂園”說:“人肉市場真可憐,老兵雛妓互相殘。買賣雙方皆弱者,如此軍中一樂園!”就是描寫這些怪現象的。
由於軍中生活單調,人又無知乏味,有關“軍中樂園”的種種,也就自然成為談話重心。我在《一個預備軍官的日記》中記有一位周排附,他就最好此道,整天所談,不出下體範圍。他常常背誦什麼地方的“軍中樂園”哪幾號姑娘皮肉如何如何……如數家珍。他說妓女有的為怕生病,每在其中裝有暗套〔注七〕。他會突然打壓妓女小腹,暗套就會脫出。他說他每月的軍餉都花在妓女身上,並在大陸當兵時強姦過女人。這種兵油子,聽他們講話,真令人又驚心、又厭惡。還有一位周排長,他也酷好此道,一切單位都以打炮次數計之。軍餉加薪後,他笑著說:“這回又加了六‘炮’!”然後顧“有鰥在下”而樂之。
諸如此類的談話重心,甚至還見諸高階層軍官之口。由於“軍中樂園”房舍簡陋,阿兵哥們不但在排隊時喧譁,甚至設法爭相從門縫中看活春宮。這事被團長江百祿知道了,在朝會中破口大罵,說你們看了活春宮,將來在戰場上不得好死,甚至不久要被汽車壓死云云。江百祿那時四十二歲、軍校十六期、步校高階班十期、參校七期畢業,湖北人,長得矮黑,令人討厭,出口水平,原來如此!國民黨之軍官也!
大腿上面,赫然幾條紫痕
雖然同屬殘花敗柳,但在殘敗之中,也有姿色上下可分。姑娘們的年紀有十五六七八歲的,也有三十多歲的,老大而姿色大差者,有時門庭也間或清淡。我看到一位,在阿兵哥在別房門口排隊喧譁中,她半裸身體,獨倚房門,面無表情地在枯立著。
因為每天接客次數有下限規定,接客太少的妓女便要遭到責罰。我在做“軍中樂園”調查時候,一夭在一家“軍中樂園”抄寫規則,一位雛妓走過來,偷偷拉我的袖子,低聲說:“排長,無論如何請買一張票,幫幫忙。”我從來是隻做調查不搞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