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領路的小丑,歡樂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塊金黃色的發光晶石,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塊地方,襯托得他的臉更加狡猾。他看了看兩方的人,對荷倫安說:“我聽到你們要進行怪物交易,請曼森先生把紙幣或寶石交給我。”
男人咧開嘴角,“看吧,連歡樂都來了,這筆交易是走不掉了。”
荷倫安辯解,“可是,你知道的,我可能還沒想好……”
歡樂打斷他的話,“原諒我的無禮,你曾經高聲表達了購買的意欲,我的耳朵捕捉到了每一個細節,這是無從抵賴的,你必須承認。”
荷倫安侷促地說:“我身上帶有的錢可能不夠,能不能,我的意思是,先付一部分,剩下的回去再在下次帶給你?”他把所有的錢都遞到了歡樂面前。
歡樂慢條斯理地把晶石掛到牆壁上,從靴子裡抽出一柄長刀,他舔了一下刀刃,勾起了嘴角,“真不好意思啊,曼森先生,地下賣場只接受一次付清全數,實在不夠的話,您可以用身體的一部分抵賬,我看,您的耳朵應該不錯,噢,如果能給我您的腦袋固然更好,但普通精靈沒有腦袋就會死,我做不出來這麼殘忍的事情。您的選擇呢?”
荷倫安顫抖了幾下,抽出了匕首,開始凝聚冰元素。米提萊特高大的背部擋到了他的面前,他聽到與很多精靈不同的低沉嗓音說:“多少錢,我幫他付。”
“不。”荷倫安咬緊牙關,不讓眼眶的酸澀蔓延到心臟。模糊的記憶裡,因米提萊特的這個維護的舉動,又浮現了一個畫面,荷倫安發現眼前的這些男人,就是上輩子與他們一同遊歷過某個城鎮的旅人,記憶中的他們彬彬有禮,一派紳士的做風,邀請他和米提萊特一同乘坐他們鑲著珠寶的馬車。某一天,森林裡下起了滂沱大雨,他們被困在陡峭的山道上,才短短半天,飢餓讓這些紳士暴露了嗜食精靈肉與人肉的本性。
那時候,米提萊特也是這麼站到了他的前面,一個人獨力對抗這群野獸。
後來呢?
荷倫安盡力在腦海中翻找記憶的碎片,並站到了米提萊特的身旁,“這、這是,我的事。”
後來米提萊特受了傷,這群人掉落了山崖。
米提萊特分出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與自己並肩的人,心裡有點意外,他以為荷倫安會就這麼躲在他身後的,因為他驚懼得連眼眶都泛著水光。他活動了一下肩膀,想起熔岩谷中荷倫安的表現,又覺得荷倫安現在的舉動合理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匕首的握法?”他撩起半邊嘴角,不太善意的笑容讓歡樂收斂了氣焰,“我很高興你能這麼快熟悉它,在保住性命這方面,它是個不錯的幫手。”
荷倫安收緊了握著匕首的手,另一邊的掌心冒出一個纖細卻泛著冰冷光澤的冰錐。
歡樂眼珠子一轉,把刀子收了回去,舉起雙手,“客人們請別動氣,歡樂怠慢了,衷心地像您們道歉。”
米提萊特的手指靈活跳動,長刀舞出了一個漂亮的花式,“所以?”
歡樂連忙說:“當然是由您代為付賬。”
接下來的事,荷倫安都記不清楚了,被誰護著離開這個地下賣場,直到在旅店的床上躺下,他的眼前,仍然只有米提萊特耍的一套花式。
荷倫安的姑父小時候是一個調皮的孩子頭,憑藉獨創的玩小刀手法,贏得過一眾小鬼頭的崇拜。荷倫安身上野性的因子不多,這玩刀子的手法,算是僅有的一點了。上輩子,他把這套玩法教給了米提萊特。是的,上輩子……
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我重生了,重新活過來了,所有事物都是新的,米提萊特也是陌生人了,這套玩刀子的手法,怎麼可能還有人知道。
越是思考越是驚疑不定,荷倫安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心臟像有火在炙烤,耳朵上的疼痛尖銳如刀剜。他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遍,突然開門出去,用力砸起了米提萊特的房門。
“米、米提萊特!”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怯於呼喊,但現在他的神智已被那個可能性矇蔽了,他用力捶打木門,“開門!你這個混蛋!開門!”
十刻鐘前,米提萊特正與貝基在討論計劃進行以來的情況。
隨著與荷倫安的接觸增加,某種微妙的感覺對他的影響也日益增強,他偶爾會想起最初對荷倫安做過的事併為此自責——例如逃離蘇爾西鎮途中他對待荷倫安的態度,以及折斷了對方腿骨的事。這種情緒很混亂,他捉不到由頭,心亂如麻。
貝基是他最得力的下屬,卻也幫助不了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