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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戲。感覺到自己有戲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年的暮春。而這一年的夏天氣溫反常。氣象就一直沒有明媚起來,早晨剛要出門,天空澆下一陣雨,到了中午還沒有停的意思,連著十天半個月都是如此,大好時光都悶在屋裡。剛放晴一天,花了十幾個小時思考明天開始去哪裡短途旅行,然而當天夜裡,颱風來了。早晨起c黃一出單元門,鞋踩進水裡瞬間不見,水位最後靜止在膝蓋下兩厘米處,幸好將近五月,穿的都是短褲。陳嶧城抬起頭,看見遠處原本該有校園小路的地方,有個女孩撐著傘在步行,與其說是步行,不如說是划水。穿著及膝的高筒膠靴,讓她有點肆無忌憚,年輕的臉頰在陰沉天色下浮出一層光彩。不是麥芒,但勾起了男生沉在心底的一些東西,讓他放棄強行出門,折回宿舍衝了衝腿,那時候他滿腦子都是麥芒。作為一個不被透過好友申請的陌生人,他只能看見麥芒相簿裡最近的十張照片,這也足夠了。即使只能看最近的一張照片,陳嶧城也一定不會錯過任何一張。他一邊衝著腿,一邊翻看麥芒相簿,就這一刻,突然多了一張照片。麥芒只拍了面前滾滾流水,她自己沒有出鏡。背景中可供推敲的線索太少,陳嶧城猜不到她身在何處,可是這一刻,他就是放棄不了去找她的衝動,一種秘密的灼熱燒在心裡。他因為暴雨放棄了前往圖書館的計劃,卻因為想見麥芒而遊進雨裡去滿街亂轉。他和自己約好一件事,如果能巧遇麥芒,那就是命中註定的。那幾乎是必然的,他跑遍了整個校園和校園周邊,找遍每一個看起來像照片裡的石墩和臺階一角,認真對比過每一處細節,他當然能找到麥芒。麥芒在圖書館自修,但她總是要出來的。陳嶧城兩條腿溼漉漉的,不想滴滴答答地進樓,他在門外徘徊,看起來像讀完書不敢躍入汪洋的眾生一員。對面樓前有學生在撈魚,陳嶧城眯眼往那邊看,雨裡飄來的風也是溼潤的。麥芒出來的時候,一條鯉魚剛被撈出來,紅色的,是原先養在池塘裡那些,大家都認得。能一路游到圖書館也算小有本事,不過也可能只是隨波逐流。陳嶧城放棄觀看這個期待已久的小高潮,轉向撐起雨傘的麥芒,打了個招呼。&ldo;好巧,在這兒遇見了。&rdo;麥芒淡淡地,或者說,呆呆地看著他。眼神中那一丁點對下文的期待反而讓人慌亂了。&ldo;麥芒,我……喜歡你。&rdo;慌亂之下他唐突地告白,一點新意也想不出來,但唐突本就是新意。麥芒收起傘,微笑一點。&ldo;從寢室那邊走來一路也遇見不少人吧?你喜歡得過來嗎?&rdo;啊,這姑娘,她那一擊斃命的能力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我不喜歡這一路上的任何人,我是為你來的,可是在你面前,我只能詞不達意。即使這樣手足無措,竟也誤打誤撞不知怎的討了麥芒喜歡,過程也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陳嶧城把說話毫不留情的麥芒揹回她寢室樓下,對方回過身打算道一聲謝,又放不下面子,話到嘴邊成了欽羨‐‐&ldo;長得像你這麼高真好啊&rdo;,有點不倫不類的。陳嶧城說:&ldo;那你能跟我交往嗎?&rdo;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可是麥芒說:&ldo;好啊。&rdo;直覺告訴陳嶧城,這時候不能有任何遲疑,一定要裝出理所當然的神情,否則像麥芒這種奇怪姑娘,轉念又會把許可收回去。於是就這樣開始交往了,沒什麼大驚小怪。交往的最初,陳嶧城就發現,麥芒是百科全書。與做朋友時沉默寡言的狀態截然相反,麥芒在親近的人面前簡直算得上聒噪。情侶晚餐,她一刻不停地在給陳嶧城科普政治與經濟,非理性繁榮與經濟危機。最後她小手一揮:&ldo;唉,看起來你一點都不懂。&rdo;陳嶧城忽然意識到這已經不是十七歲的戀情了。麥芒二十一歲,自己也二十一歲,而自己確實什麼也不懂。十七歲的時候,我們希望自己的是叛逆的人種,公然違反幾條本身就可被質疑的校規,不過是想惹人注目,可我們其實是乖孩子,回到教室還是照樣完成作業。每個人都在假裝叛逆,因此真正的叛逆者是很難從中脫穎而出的。二十一歲的時候,他才發現,麥芒的叛逆才是與生俱來的,並不刻意,也不知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