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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瞅著這畫,廳前偶來一陣堂風,似是這銀輝輕晃,梨花微翩,無一處不是細緻婉約,溫柔可人。明明灩灩,似真似幻。再觀其畫技,以工筆細繪,而於其細筆處,梨蕊絲絲俱見;以淡墨鉤形,中鋒遒勁,側鋒靈動,收鋒筆氣內蘊,真個到了“平如錐畫沙,圓如折釵股,留如屋漏痕,重如高山墜石”之境界。整幅畫看似柔而細婉,然筆力卻是寓剛健於婀娜之中,端麗處自有凝重,靈秀中終藏風骨。到底是駱氏大作!

端王看得越來越愛,手不釋卷,瞧不夠似的,一直品到晚間用膳還不肯歇下。端王妃見了不由笑他,“是什麼名作啊?看得王爺連飯也顧不得吃一口了?”

“哎,你懂什麼!這可是駱清晏的手筆!我原先只道那幅《鯤鵬萬里雲》才是力作,不想這幅《春月梨花》竟也如此氣韻獨佳!啊哈哈!好啊!好啊……”他欣然而笑,但笑著笑著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哎?你剛剛說這是誰送來的?”

“孫府的人啊!”

唔……端王緩緩斂起笑意,想了想,仍將畫卷起來小心收好,然後便坐著瞅著畫匣子發怔,幾次把手撫在匣子上,卻又硬生生縮了回來。

端王妃瞧著不解,“王爺這是犯什麼愁啊?難道這畫還是不能收的?”

“唉!她送來這畫,不外是想請我出力!只是眼下這局,連大哥都謹慎著謀算,我若此時插手,那多年經營著的只好書畫不涉政務的名聲豈不毀於一旦?”他嘆了口氣,“現在還不到時候啊!大哥為人細謹,要是讓他瞧出我有什麼心思,只怕……”

端王妃是當年中書令姚程之女姚紋,如今孃家沒落了,兄弟子侄隨著姚程的過逝也都冷冷清清地落到了外省,幾個監察使,幾個知州,偏偏遠遠的,都沒個說話處。嫁了端王十年,過的日子也是這般,處處警省,雖不至夾著尾巴做人,但也實在不敢稍事張揚。如今,謙和的名頭是傳出去了,但這人實在是做得不痛快!

她瞧著端王把手擱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心中暗下一個決定,便一手抄過匣子。“王爺!不是臣妾崇權,但王爺隱忍了十多年了,這一回正是皇上用人之際,能冒出來的都冒出來了。王爺難道不想試試?”她瞧過端王皺眉不說話的樣子,並不惱她,情知有幾分說動,“您瞧那翊靖公主,雖是您的姐姐,可她在皇上登上皇位之後可一直憋著,這會兒連她都出來了,王爺還猶豫著?”她作勢嘆了口氣,“王爺,不是我說,依著您這位姐姐的能耐,只要她忠心,皇上可定會重用她,到時王爺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這麼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現在連孫家都上門來請助了,有了孫家的勢,王爺還怕不能出頭?”

一番話說得端王心中蠢蠢欲動,但一時又不敢妄下決斷,只在那裡鎖著眉想。

端王妃由著他考慮些時候,便自顧自將畫抽出,假裝欣賞起來。驀地,她眼前一亮,唇角隱過一抹笑,便吟了出來:“皎皎明蟾,琢彼玉墀。天女素錦,綴以瓊枝。香挑風梭,粉妝嬌室。露點明眸,皴染墨溼。清輝無眠,欲窺仙芝。隔愁一笑,嚴妝淚拭。莫兮離兮,惆悵斯事。仰首取酌,花共月時……咦?王爺,您瞧這幾句詩是哪個意思啊?什麼琢彼玉墀啊,什麼欲窺仙芝啊,還有這個花共月時,我怎麼瞧著不太懂這意思呢!”

“那不過一句感時的小詩罷了,有什麼好……”端王說著猛地住了嘴,一把拿來握在手細看。琢彼玉墀……欲窺仙芝……花共月時?開出道來通天路,合併手腦得兩利?這個駱垂綺莫不是想著與他合手,一併除去文斕吧?“她,是這個意思?”

端王妃笑笑,“王爺聰慧天成,哪能猜不透?”

“唔……”端王點著頭,只是心頭仍有猶豫,“不過,眼下孫家可是四面撒網,在大哥那處也討好著,把翊靖也哄得軟軟的,現在又做足了我這兒的,到時我這三家都只為他們孫家賣命,有什麼討好的?”

“王爺,這可就是後話了!此番如若整垮了文斕,孫家固然是得了頭功,可這是皇上派給他孫楔那隻老狐狸的!辦不成,自然孫家頂大缸;辦成了,自然也是他家得利。實話說,他孫家並不藉著咱們什麼力,但如若咱們出了力,哪怕只說一兩句,好歹也是出了,這往後的路子便廣了。難道那翊靖打的不是這主意?”

“嗯。你說得有理!有理!”端王展眉笑著,拉過了妻子的手,讓她一併坐在身側,“看來是真得動動了!”

“可不是?”端王妃巧笑著靠在端王肩頭,“王爺可悠著點,別把大夥都嚇一跳!”

“呵呵!你呀!”

第八章 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