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十分不滿。
你這娃兒,種個花兒罷了。莫不是也想和雁子一樣去鬥花兒不成?好啦。黃老爹疲憊的聲音裡透著一絲歡喜,多愁善感的,倒不像你的性子了。明兒的你跟我去縣府一趟,再讓顧大夫給你把把脈,藥方子該換了。
每每提到藥方子把脈煎藥之詞,金穗便覺得自己變成了個藥罐子。從嘴巴里到心底都是苦的。
金穗哂笑:經爺爺一提醒,我也覺得自己想多了。
養花其實與養寵物沒多大區別,她小學時也養過的。花、貓、狗之類死了,與現在的心情差不多,只不過如今摻雜了功利心。
既有了功利心,說到底,不過是個花兒罷了。
她的病顧曦鈞早提過不可多憂多思。這才完全放開。因心情歡暢,便留心到黃老爹眼中有抹歡愉喜色。金穗問道:爺爺有啥高興的事兒?
黃老爹愣怔,摸了摸臉:竟給你看出來了?
他不自在地咳一聲,避開金穗的目光,恰好珍眉端來熱水,便脫了鞋襪燙腳,對著金穗期盼的眼道:你秦四伯說,你孃親的牌坊再有一個多月便建好了。
哦。金穗聽了沒多大歡喜,席氏的牌坊建好,黃家便要搬家了,她和黃老爹要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和陌生的人事。
多少是有些惶恐的。
倒是珍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興奮地和黃老爹說起牌坊的進度。
次日,金穗依照慣例到濟民堂複診。照舊是她和黃老爹走一段路,然後黃老爹揹她。
多年後,金穗對自己第二次童年的記憶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黃老爹揹著她行過這條路。
沙路柔軟,青草花香撲鼻。黃老爹脊背寬闊,步伐沉穩,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沙子路上留下腳印。
細細喃語催人慾眠。
顧曦鈞剛給金穗診完脈,連年餘便來了,殷勤地問:顧大夫,黃姑娘到年齡入學堂了,您瞧她的身子能跟姑娘們一起讀書習字嗎?
金穗揪著黃老爹小拇指的手一緊,昨晚黃老爹高興的便是這個吧,不告訴她是怕她忐忑難眠。她抬頭,黃老爹眼笑意盎然,然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金穗回頭看向說話的人。連年餘眼中便複雜多了,興奮、恐慌皆有,還夾雜著一絲躍躍欲試。
不知何故。
顧大夫掀掀眼皮,滿是嘲諷,淡哂:黃姑娘不可多憂多思,然,什麼也不想,不出一年,腦子便要生鏽,不出兩年,大概可以長草了。
屋中另外三人齊齊變色。
毒舌也該有度個吧?人家金穗不過才七八歲的小姑娘而已,要不要這樣擠兌人啊?
不過,金穗心臟強大,沒被氣暈過去,她真真被氣得吐過一回血的,這樣犀利的言辭朝向她而非黃老爹,她覺得還可以接受。她淡淡看一眼連年餘,眼中滿是委屈。
她是受了池魚之殃啊。
連年餘頭皮發麻,厚著臉皮嘿嘿笑道:都說顧大夫舌有三寸,果真不假啊。
言畢,不等顧曦鈞發飆,像踏了風火輪一樣,迅速地退場。
金穗不給面子地笑出來,疑惑地問黃老爹:爺爺,三寸是多長啊?
黃老爹醬紫的臉色好了些,隨便給金穗比劃了下,接了藥方便去親自煎藥了。
他跟著顧曦鈞也不是成日採藥的,有時半天有時一天,端看草藥地點的遠近。顧曦鈞偶爾會接受病患,黃老爹天不亮來,撲了個空,再趕回去已是中午,他家的田地離村落不近,一來一回做不了多少農活。
這樣能折騰的人,黃老爹還是頭一回碰到,遇到脾氣不好的,早甩手不幹了。
黃老爹倒想甩手,可有金穗的把柄在他手中,還得忍著,受著。
同樣是因金穗,這回他出門使了點力氣,竟發出哐啷一聲響,倒是把自己嚇一跳。
顧曦鈞沒防備,剛站起身,不知是因血液流通不暢,還是被嚇到了,一屁股坐回去。只聽外面傳來黃老爹的聲音:哪兒來的野貓兒?小哥兒,快趕了出去,也忒肥了,哐啷響的,嚇著顧大夫咋辦?
金穗躲在帳幔遮擋的一角,咬著被角笑得肚子疼。
顧曦鈞聽到黃老爹一番似是而非的話,臉色黑如鍋底。
他黑著臉回到自己的書房整理金穗的脈案,連年餘已弓腰哈背地等在門口。
連年餘苦笑地跟著把他當做透明人的顧曦鈞進到內室,他明明是來保護顧曦鈞和黃家的,倒弄得像做賊似的,知顧曦鈞不會開口請他坐,便自己找個座椅坐了,房門和窗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