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騎乘大象的方法,當他熟練以後,負責伺候的“淨人”便不再跟隨,師徒二人這下才有了真正愜意的語言交流,並且是在大象的背上。
大象背上的木椅子很寬,足夠同時容納兩人。孟贏溪第一次坐大象,又可以在沒人的時候說話,她相當開心。
“玄奘,你好有福氣!戒賢法師的一個夢直接將你送到了貴賓的地位,不管是吃的、住的、穿的、還是行的,那爛陀寺把最好的東西都賜予了你。”她津津樂道,“要知道,在摩揭陀國,只有最尊貴和最富有的人才能乘坐大象。”
唐僧淡淡地一笑而過,他的思緒顯然雲繞在它處,於是其正音問道:“夢衍西,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離開……”
聽到“離開”二字,孟贏溪頓時眼神驟冷,音調也弱得幾近虛無,她嘆道:“對呀,這的確是一個問題,而且很難回答。”
“我將會在此學習很多年。”玄奘的目光中潑灑出憂鬱,他道,“這段時日我見你也是參加了學習,不過……”
“不過什麼?”
“你的眼神告訴我——其實你並不情願這樣,很痛苦。”
“嗯。”她直接承認。
“想回去嗎?”玄奘面對著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答案。
唐僧的心跳聲語呼吸聲是那麼的無規律,孟贏溪跟著一起緊張,她回問:“你……你希望我怎樣做?”
話畢,兩人同時靜默,似乎是各自在都感受這蒼翠茂密的山林,以及象腳下那潺潺流淌的溪流。
心靈深處,他在想:“倘若自己不是僧人……”
她在想:“倘若他不是僧人……或者即便是僧人,但不是赫赫有名的玄奘,那麼……”
唐僧的不作答其實也就是給了答案——一個不能言語的矛盾。
良久良久之後,平靜依然沒有打破,這有些令人壓抑,她不想這樣繼續。
孟贏溪自知月下即將來臨,留下或是離開僅僅彷徨在短短的一念之間,於是她以一種自己都不能確定的思量結果玩笑道:“或許……”
深深的,令人生寒的長嘆,“或許三日之後我就會消失。”
“三日?!”玄奘不明其中的緣由,他哆嗦了一下,顫音問:“為什麼是三日,而不是三十日,三百日,三千日……或者,三萬日。”
唐僧的問話叫她突然間大為悲傷,孟贏溪不語,將頭偏去一邊,暗泣。愛總是藏匿在最深處,未曾發覺,直至落下帷幕時方才醒悟。
[三日之後……]
玄奘心神不安地熬到了第三日,這一日他專門告了假而沒有去學經,從清晨起就一直守著在佛主精舍旁靜坐的孟贏溪。
“淨人”寸步不離玄奘,三人不吃、不喝、不說話地從天明坐到下午。
由於長期的侍奉使然,但凡下人都擅長察言觀色,“淨人”覺得此二人的舉止很怪異,既是無病卻勝似有疾。他生怕自己負責照顧的貴人出問題,屆時其必定獲失職之罪,於是他藉故離開,悄悄將訊息會知給住持——戒賢法師。
待粘而煩人的“淨人”一走開,孟贏溪意識到應該趁此機會把自己之前偶爾掛懷的某些想法說出來,她介入了一段偉大的歷史,但卻不想留有任何痕跡,以免給清澈的唐僧留下諸多的風言與不便,有道是: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她主動對唐僧蘭言道:“玄奘,妖精這裡有個不情之請,如果我真的離開了,我希望……我真切地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提及我的存在,更不要記載於書籍裡。可以麼?”
“嗯。”
玄奘應完便再無他話,那個“留”字幾次滑到了口邊卻欲言又止。而孟贏溪隱隱地在等,她在等這個“留”字,哪怕是輕輕的,弱弱的也行。
戒賢法師匆匆趕來,他不動聲色地在一旁觀察二人良久之後也覺得不對勁,於是便小聲對身旁的“淨人”道:“你速去老衲的浴房備辦洗具溫室,調適水的冷暖,以及洗滌的澡豆、鮮花,一切皆悉備有。”
“是,住持。”
“淨人”當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