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五個細長的紙條。
一個給晴雯,讓放香囊好生收了,不許隨便看。晴雯是個炸刺的,但也聽話,把香囊挨著裡襟收好,看那架勢,就算要了她的命去,也不會給人。
還有三個給了王善保、焦大和李貴。也是讓好生收好,不許隨便觀看。
最後一個,自己掖著。
“焦老先生,今個看來不能練習弓箭了,我去送了那賈雨村,立馬回來。”
焦大看著寶玉帶人離開,隨手扯開紙條,只是一看,狂悶一罈子烈酒。
上面只有六個字:殺我者,賈雨村。
跛腳馬玎湊過來馬臉,黑驢身子扭著撲騰,昂昂大笑:“好個乖孫,真是個機靈的。他這樣頑了,賈雨村哪還敢下了黑手?
偽君子,就是好個算計!”
焦大白鬍子炸成血色,恨道:“太麻煩,我去殺了賈雨村就好。”
“人家可是三甲舉人!”
“那又如何,又不是沒殺過舉人。”
焦大渾身沁出冰寒,竟然把四周地面給凍徹了,成了一片冰坨。玎看他發怒,昂昂怪笑著踢了一罈子烈酒過去。
“少用點力氣,不怕把自己頑死了去?別想了,那賈雨村跟寶哥兒一個德行,怕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哪裡是容易對付的?”
…
中都城外,有一座橋,叫別離橋。
別離橋位於東城外南方三里處,橫跨珠河,長百餘丈,高有八丈,足夠十八匹馬並行而駛,巨石堆砌無有泥漿粘合,而是用巨型條石使用木榫子法契合而成。
橋身上刻有一十二幅綵衣飛天,猶以橋頭的紫紗飛天最為惟妙惟肖。
這座橋,市井俚語戲稱為別理橋,蓋因此橋典故甚多,又居於出城要道,成為文人作詩行酒離別的地點。古時候親朋好友的送別佳地成為文人專用,也就稱之為別理橋。
橋頭一片熱鬧,賈雨村攜著林修竹等在那裡,不只有這兩人,還有一應的秀才、舉人,差不多有百十人的樣子,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賈雨村端坐橋頭小亭,臉帶笑意喝了賈環奉上的茶,算是領了愛徒送別的心意。
文人送別,作詩必不可少,隱約有才氣匯聚,都是名動以下的篇章。
偶爾有才氣靈泉湧出,賈雨村就會躬身謝過,妥善收好。
名動篇章都是舉人書寫的,在這送別的舉人,差不多有十餘個。
除了被他坑過的七位舉人,並懷疑了他,不願再深交的舉人,這賈雨村熟識的舉人得有數十之多。寶玉數過了,感嘆賈雨村交遊廣闊。
賈雨村遠遠就看見他,揮手招呼。
寶玉讓王善保、李貴留在原地,自個過去了。
文人相送,素來是不帶下人的。這些旁枝末節,他也不想觸碰了文人們的玻璃心。
遠遠的,賈雨村就對他拱手,恨得賈環咬牙,只想生啃了寶玉才好
他是賈雨村的弟子,寶玉是他的哥哥,可兩人照了面,宛如同輩相交一樣。更別說,賈寶玉還挫敗了恩師一回。
等寶玉近了,賈雨村輕拍林修竹的肩膀,就見林修竹滿臉愧疚,上前三步,腰肢彎下奉茶。寶玉直道不可,推脫三次,見眾人看著推脫不過,也就接了。
喝過茶,彷彿沒了芥蒂,談笑彥彥。
眾位舉人、秀才,見他們沒有一點紅臉的意思,反而像是前嫌盡釋的老友,一時間拿捏不輕狀況,也就安靜。
賈雨村與寶玉喝了兩杯酒,要討要詩文。
“我與寶二爺可是心神相交,只怪劣徒性子直,讓人誤會了我等。寶二爺,雨村知道您有大才,可否作詩一首,為雨村送別?”
“這是自然,賈三甲謙謙君子,寶玉神仰多時了。”
說罷,寶玉在小亭的石桌上鋪陳造竹紙,覺得不妥當,拿出一張八十兩銀子的十扣紙來,就連香墨,也換成了靈脂墨。
火烏赤毫飽蘸濃墨,以柳體書寫,頗有斬釘截鐵之勢。
“見說蠶叢路,崎嶇不易行。
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
芳樹籠秦棧,春流繞金陵。
升沉應已定,不必問君平。”
沒用才氣,自然沒有才氣靈泉湧現。
幾位舉人上前看了,先看賈寶玉,見他滿臉溫和中似有不捨之意,再看賈雨村,嘴唇略微哆嗦,頗有種感動莫名,要涕淚縱橫的味道。
於是讚歎道:“好一首送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