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問她:“怎麼著了?有人打劫?用不用報警?”她連連擺手,像一攤泥一樣歪在了後座上。
凌晨兩點。何薇踉蹌著步子走進家門,她的家早已是狼藉一片。有人來過了,到處是被翻動的痕跡,那隻巨大的紅色衣箱上面的鎖也被人撬開了,裡面的衣物扯得七零八落。何薇心裡清楚是誰幹的,只有林松平有這個房間的鑰匙。好在被掖在厚枕蕊裡的兩張定期存單和一些相關票據完好無損。
臉上是火燒一樣的疼。鏡子裡的何薇已是豬頭模樣,何薇一屁股坐在地上,淚雨如注。她已經不能用手去碰自己的臉,她手中的毛巾碰到臉上針扎一樣的痛。
何薇任憑滾滾熱淚在臉上一遍遍地流,她感覺自己原來麻木的神經終於有了知覺,而且冰凍了太久的心靈開始融化了。此時,時針正指向凌晨兩點。
那一夜何薇徹夜未眠,身體的痛加心中的痛讓她痛定思痛,那一夜她流盡了一生的淚。也把自己從出生到現在三十來年的生活用思想和眼淚回顧了一遍。
她想想哭哭,哭哭想想,手中那張合影照片已經讓淚水浸溼了。
那是去年年初時,林松平開車帶她們去戒臺寺和潭柘寺玩。在蒼松環繞的一塊鬆軟的綠草地上,林松平說我給你們照個合影吧。張小莉剛剛在戒臺寺那兒玩打金錢眼的遊戲中得了一個象牙製作的小牙籤工藝品,樂得虎牙支稜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在那顯擺,連說自己有財運,好兆頭。氣得何薇說有財沒財掙著看,給你個破牙籤你都樂那樣,要是給你個存錢罐你還不得樂昏過去!趕緊把你那有礙觀瞻的大牙放回嘴裡邊去。
何薇坐在前排中間,旁邊分別是白小秦和提婭,李雪梅和張小莉則站在後邊。林松平說喊茄子。幾個人同時喊了一嗓子並相繼做出來個漂亮的V手勢。張小莉也照葫蘆畫瓢地伸出了左手喊了一嗓子,忽又覺得不妥忙用右手去捂自己的牙,這時候閃光燈亮了。照片洗出來後,何薇說:你還別說,張小莉,你這一捂還真捂出點效果來,嗯,挺逗。
事到如今,照片上的人都離開了,死的死,殘的殘,李雪梅回了老家以後更如泥牛入海。
何薇坐那一會兒哭自己,一會兒哭提婭,再不就哭張小莉,哭自己,哭曾經與自己走過青春花季的那些小姐妹們。
整整折騰了一夜,天明之時,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十五天以後,首都國際機場,神采飛揚的何薇頭戴一頂漂亮的紅色休閒帽夾雜在人群中,因為結婚審批還沒有下來,她將隨一旅行團去日本。
在這架班機上,同期到達的還有那位深愛著何薇的川島先生。何薇此行將禮拜川島的故鄉東京和川島的所有親人。這個四十四歲的中年男人此時正被遲來的幸福充盈著,舉手投足間都洋溢著不言而喻的甜蜜。
何薇將頭深依在川島肩上的時候,她忽然有一種找到家的感覺,她閉了眼。整個的身心都沉靜了下來,所有的喧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世界在她的眼前是一幅靜靜的畫。
何薇離開的第二天夜裡。正是松夢園娛樂城裡繁華熱鬧開始進客之時。
賀小雪接任了領班工作,她穿著漂亮的和何薇一樣的工作套裝,如玉樹臨風,很多客人都在看她第一眼時叫了一聲何薇。
林松平坐在一樓的大廳的暗影裡看著光彩照人的賀小雪,竟然有一種恍若從前的遙遠感覺。
賀小雪淡淡的笑意寫在臉上,寧靜中透著一絲淡淡的甜美。那迎來送往的一笑一顰,活脫另一個何薇再生。
一群執法人員衝了進來。當時,林松平驚得差點跳起來,但還沒容他跳,警察就把他給按住了,一張批捕通知讓他當時就癱在了那裡。不知是因為恨還是因為怕,或者是毒癮發作,反正有人聽到了他咬牙的咯嘣響聲。
何薇在臨走之前,將娛樂城違規經營,虛開並倒賣增值稅發票、偷稅漏稅等行為向相關執法部門做了舉報,並附有大量各種票據等證明材料。同時她還舉報了娛樂城法人代表林松平涉嫌藏毒、吸毒、販毒的犯罪事實。
兩張白色的封條封死了娛樂城的玻璃大門。
喧囂繁華的日本東京街頭,何薇正挽著川島的手孩子一樣快樂地認著滿街的漢文招牌。
明淨的天空下,有一群白體的鳥兒正快樂地向著天邊飛。
後記
2005年4月12日
在我三十二歲的時候又一次因為情感而流亡。在舉目無親的陌生城市裡,我曾經整日一個人拿著地圖穿行在各個城區之間。租房子、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