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裡,望著窗外的濛濛細雨發怔,從離開長安至今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歸宿,王忠嗣的被捕在他心中敲響了警鐘,這位忠心耿耿為大唐戍邊的名將卻因‘莫須有’的罪名落得如此下場,相反,安祿山卻節節高升,最近又有封王的傳聞。
李隆基在他心中的神話漸漸破滅,他糊塗嗎?不!他一點也不糊塗,老謀深算、步步設局,可是他的出發點卻錯了,在君權和國家利益面前,李隆基毫不猶豫地倒向了前者,這是歷史的宿命,安史之亂的爆發也和此無不關係,李清淡淡地苦笑一下,自己呢?又何嘗不是這樣,自己在沙州擊敗吐蕃、奪下石堡城,擅殺吐蕃贊普,或許觸動了他心底深處的某根神經,於是,便給自己罩上籠頭、取下戰鞍,圈養在長安,一晃就是四年,現在已經是天寶八年了,依然找不到抑制安祿山的有效措施,而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安祿山之亂,他如何在險惡的朝堂鬥爭中生存下去,也是讓他不得不面對的危機,一項鹽稅改革,就不知有多少宗室權貴恨不得要食他的肉、寢他的皮,不管是那個新皇即位,就算享受了他改革帶來滾滾財源,但也一樣要拿他開刀,以換取宗室權貴的支援,這就是政治,西漢晁錯之死不就是一個絕妙的註腳嗎?
窗外,一樹紅梅在春雨中怒放,錦簇繁盛,花香在潮溼的空氣中飄散,使李清精神一振,將來的事先放一放,他的思路又回到了這件縱火案中,早在他聽到十萬兩官銀失蹤的訊息,他心中便有了疑問,是事先就失蹤還是在大火中被劫?直到看了現場,有人在起火時看見馬車運走了銀箱,他才能確定了這其中的蹊蹺,自從三年前會昌縣櫃坊發生稅錢被盜案件,他便下了嚴令,各地櫃坊的錢必須當天入庫,所以可以斷定,這十萬兩白銀必然是從庫房裡被劫走,但庫房卻沒有一點打鬥的痕跡和死人,說明大火起時,庫房大門是緊閉著的,並沒有誰躲進去逃難,在熊熊的大火中居然還能找到鑰匙,從容進去取銀,這倒真是奇怪了。
李清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冷的笑意,這再明顯不過,有人內外勾結,事先開啟了庫門,才有這種火中取栗之事發生,而這個人必然就藏在幾個倖存的人中間,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立刻起身高聲令道:“準備馬車,再去櫃坊現場!”
第二百六十七章 蓄勢
李清再次趕到櫃坊廢墟,天色已近黃昏,姑蘇上空的下個不停,偶然可以看見船孃撐著長長的竹篙,小船悄無聲息地從狹窄小街旁同樣狹窄的小河裡穿過。
眾多護衛簇擁著李清的馬車,浩浩蕩蕩在彎曲狹長的小路上行使,這是蘇州少見的情景,路人早早地避開了,行至楓橋,得到李清通知的刺史崔煥和吳城縣令也匆匆趕到。
“李侍郎,可有急事?”
李清卻沉思不語,他徑直走到井邊,井上的軲轆也已經被燒燬,殘木斜斜地躺在井上,過一會兒,他撿起一塊拳頭大的青石扔進去,半晌,才聽見‘咚!’地一井少說也有五丈深,他又探手摸了摸井壁,觸手處長滿了青苔,異常光滑,根本就無處借力。
“崔大人,我記得你說過,有人跳井逃生,可我卻覺得,跳進井裡活命的可能性極小,崔刺史覺得其中可有蹊蹺?”
經李清一提醒,崔煥也走到井邊,向裡面看了看道:“侍郎大人的意思,其中有內奸不成?”
“不錯,必定是有內奸,否則如何能運走十萬兩白銀?”
李清一指水井,冷笑道:“這跳井逃生之人便是最大的嫌疑。”
“跳井逃生之事我也只是耳聞,並未親見。”
崔煥回頭向站在遠處的吳城縣縣令招手喊道:“周縣令,請過來一下。”
周縣令年近四十,是開元二十七年進士,長一張餅子臉,幾個白麻子彷彿餅上的芝麻,格外引人注目,失火那晚,他便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官員。
聽刺史大人叫他,周縣令急忙上前施禮:“大人,有何吩咐?”
“我來問你,跳井逃生之事是你說的。那你可親眼看見他是從井裡撈起來?”
周縣令想了想,搖頭道:“我沒有親眼看見,當時現場很亂,救火的百姓極多,有人扶來一個渾身水淋淋的執事,他自己說是跳井逃生,我也沒細想,便當真了。”
崔煥和李清對望一眼,又追問道:“那幾個倖存之人是你安置的,你可知道他們的住處?尤其是那個跳井之人。”
“下官都知曉,那跳井之人姓胡,就住在門附近。”
蘇州門離楓橋並不遠,約三里地左右,為回館驛順路,只一刻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