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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舊的瓦房屋子,空氣中瀰漫著有點像燒秸稈的味道,是民夫送來的乾草藥,據說可以燻走蚊蟲。郭紹認為就是蚊香,但這種蚊香似乎作用不明顯,耳邊仍舊有“嗡嗡”的蚊子攪得人心煩。軍中沒有準備蚊帳,穿著衣服都被叮得手腳上全是紅疙瘩……還好不久就要回東京了。
迷迷糊糊中,郭紹忽然發現床邊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穿著睡衣一樣長長的衣裙,披頭散髮。他大驚,想爬起來,卻發現手腳動不了!那女人像自己的姐姐,又像是符皇后……都不像,她就是個女鬼!
郭紹覺得自己膽子還算大,但這時發現手腳都軟了,瞪圓了眼睛看著她。她幽幽說:我要走了,來向你道別。
只一會兒工夫,郭紹都沒看清人,也來不及反應。人就不見了,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抬頭看去,門開著,門外菸霧騰騰……好似濃霧,又好像瀰漫著什麼煙,泛著幽藍色的光。那霧、那光帶著悽清,帶著幽冷。
郭紹頭昏腦漲,猛然想坐起來,終於睜開了眼。頓時發現自己滿頭大汗,眼前的霧和光都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屋頂上沾滿了塵埃的蛛網,陳舊的瓦頂;黯淡的光線,窗戶的縫隙裡閃著火光,忽明忽暗。空中依然能聽到蚊子“嗡嗡嗡……”很小聲卻似乎無孔不入的煩人聲音,鼻子裡聞到一股燒過的菸灰味兒。
身邊沒有一個人,他漸漸才想起自己真身在陌生的固鎮,自己是這裡的一個過客,等王景的兵馬來接防就要走了。
他想起來不是後怕,竟然有點悵然若失,那個女人就算不是姐姐,是符氏也好。
忽然之間,他才漸漸感受到,就算不娶符二妹也不是那麼要緊,就算不能建功立業也可以接受……但他捨不得失去符氏的關懷,哪怕連她什麼樣子都沒看清過。
除了屬於“少年郎”的記憶,最近幾年郭紹就見過符氏兩次,第一次在東京鐵匠鋪,太遠了沒看清;第二次是護送符氏去大相國寺還願,她先在馬車裡,後來被一群人包圍著,郭紹哪敢不顧禮儀目不轉睛去瞧?然後她在佛堂裡背對著說話,郭紹當時連臉都沒看清,別的時候都是躬身行禮眼睛只能看地面。
但自己為何會那麼沉迷於她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
郭紹爬了起來,開啟門走出臥房,只見天上一片黑暗,夜幕當空,還不到早晨。遠處的藩籬附近,正有一小隊士卒緩緩走過,巡視著中軍行轅周圍。藩籬上放著火把,中間的空地上點著一堆柴禾,已經燃燒過半,露出了木炭特有的形狀。
在固鎮據點及周圍,有至少六千人,光是中軍行轅都很有多他認識的熟人。但此時此刻夜色如此悽清,他莫名地感到非常孤獨。
忽然一聲細微的響動吸引了他的注意。郭紹抬頭看時,只見屋簷下有一隻燕子,接著空地上的火光,他看清了那鳥如剪刀一般的尾巴,應該是燕子。他頓時覺得十分奇怪,在這裡從來沒見過燕子,哪怕是剛入蜀國作戰的春季、應該是燕子常見的季節,也沒見過,怎麼在這裡看到了一隻?何況固鎮據點那麼多人,什麼動物還沒被嚇走?
郭紹仔細地瞧了一會兒,心道:人世間真有靈魂,沒有靈魂自己是怎麼到一個古代人身上的?難道這隻燕子是人的靈魂變成?
一時間他是患得患失,感覺完全沒有了作為武將的銳氣。
夜裡的種種異象,至少在郭紹看來是某種玄虛的暗示,讓他當晚再也無法睡著,一會兒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兒在行轅裡四處看看,消磨著半夜的時間。當然他也對這些東西將信將疑,懷疑是最近自己精神狀態不佳導致的胡思亂想。
但到了次日中午,向訓的回信到了,是向訓的家臣專程跑路送來的。
他掐著手指一算,送信到拿到回信一共只有半個月。這封回信走得非常急,郭紹忙拆開信封查閱。通篇是文言,這個時代的人寫在紙上的東西習慣用之乎者也,郭紹看得懂,關鍵是沒有標點密密麻麻一片看起來很吃力很費神。皇后重病?從東京請御醫十數人不能救?
郭紹心裡頓時一涼,忙細讀內容。向訓在信中說得仔細,“隨駕親征,炎暑遭大雨,積憂成疾。”
他頓時又想起昨晚的跡象,這封信跑了千里路,寫信到現在已經過了至少幾天;向訓得知皇后染重病也需要時間……難道皇后已薨?
這時京娘先走進堂屋,見郭紹一臉紙白,如遭大厄。她看了一眼他手上發抖的信紙,忙問:“我可以看麼?”
郭紹愣坐在木凳上,仍由京娘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