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種時候,花蕊夫人靜如湖面的生活才能出現一絲漣漪,她看著孟昶激動的臉,忽然脫口說道:“下午我下廚做了幾個菜。”
孟昶聽罷又羞又憤,氣得幾乎要蹦跳起來,最終還是沒怎麼著,只是酸酸地諷刺道:“你都很久不願意下廚給我做菜了,卻送上門去給那人下廚討好他……”
他越說越氣,聲音都哽咽道:“我輸掉了一切,連自家女人的心都留不住……”
花蕊夫人一陣難過,又感到很煩躁。她忽然有點後悔說起下廚的事,自己為何脫口就說了呢?大概是因為孟昶已經無法挾制自己,他甚至因為擔心生存想依靠花蕊夫人保持與京娘或皇室的交情。
花蕊夫人這麼一想,又想起曾經孟昶給予自己的一切,便覺得有點過分,忙好言道:“京娘護著咱們,咱們不能給人傢什麼好處,我給她做菜以表感激,如此而已。京娘單獨住,又輪不上她經常侍寢,阿郎別想得太多。”
“真的?”孟昶目光復雜地看著她。
花蕊夫人馬上點頭,和顏悅色地應道:“嗯。”
孟昶在東京呆了一段時間很消沉,但也依舊放不下臉面,男子好像真的很計較那等事,大概關係的是一種內心深處根深蒂固的自尊。
花蕊夫人不再提在皇宮的事,吃過飯就進自己的臥房去了。
秦國公府很寧靜,既無正事,也無來客……孟昶現在的處境,不值得任何人結交。花蕊夫人更是不能隨便出門,日復一日都在這個院子裡、臥房裡待著。
花蕊夫人當然感到很無趣,生活一潭死水,但也不是不能過,至今仍算錦衣玉食、甚至偶爾進皇宮參加最尊貴的宴會,這已經超過了世上絕大不多數的日子……
偶然之間,她想起在今日的慶功宴上,郭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興許真的忘記了;她也想就這樣過下去,不再胡思亂想。
花蕊夫人在窗前緩緩踱著步子,感受著外面的光線一點點地變暗,彷彿是光陰在一寸寸地消逝。
在這樣平靜似水的光陰裡,她的腦子裡閃過某一個炯炯有神的專注的眼神,那手筋繃著的大手,以及男子堅實的身段和舉止。花蕊夫人心裡一陣浮動……心裡有種飢餓感,彷彿一種餓了渴望食物的慾望。但孟昶卻不能平復她的浮動。
花蕊夫人感到臉上一陣發燙,這樣的情緒讓她感到很羞愧。
她彷彿聽到了那個縱橫天下的男子的溫言安慰,那憐愛的口吻和眼神讓她難以自已,情緒從平和中走向端點。
花蕊夫人急躁地走了幾個來回,有種找不到出口的感覺。她走到了梳妝檯邊坐下,抬頭看著鏡子裡秀麗的臉,銅鏡裡白淨的面板在銅光中浮上一層微微的鵝黃,她把手放在臉龐上,又挺了挺胸脯,仔細打量著裡面的映象。修長的脖頸、圓潤脹鼓鼓的胸脯,美麗而不失風情。
她很認真地審視著自己。這樣嬌弱精緻的美色,也會在光陰中老去逝去,自己卻在這裡虛耗。花蕊夫人心裡很不甘心。
她的眼神一陣迷離,對著鏡子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地問:“我有錯嗎?我是個不知羞恥的女子?”
這時窗外有個提著燈籠的奴婢從屋簷下走過,燈籠的光從窗戶照射進來,鏡子裡秀麗的臉先是一亮;很快光又被牆壁擋住,光線恢復暗淡。明暗之間,彷彿花蕊夫人的心緒陰晴不定。
她時而否定自己的品行,時而又憤憤地想,我既然有這麼一副容貌,為什麼不去爭取自己想要的,為什麼我就該認命?
不管她的心緒如何浮動,周圍依舊寧靜,夜色來臨後,院子裡的草叢裡已經有蟲子在低鳴。
第五百九十章 念想幽州
晨光從金祥殿的一排窗欞之間照射進大殿,亮堂明淨,陽光讓宏偉又華貴的殿宇金碧輝煌,仿若在仙界。下方文武百官齊呼:“吾皇萬壽無疆。”
“眾卿平身。”郭紹分開腿四平八穩地坐在龍椅上,俯視著下方。
接著當值的宦官就上前唱詞,諸官陸續上奏言事。
郭紹坐著,回顧左側成排坐著的翰林院官吏,一個個正在奮筆疾書,覆蓋著黃色桌布的桌面上擺放著玉璽、詔書等物,大殿上發號施令的人手和用度一應俱全。他感覺這裡彷彿是一艘大艦,自己就是掌舵人,每一次的調節都影響著整個國家的方向。
大臣們有歌頌皇帝武功的,也有讚歎風調雨順各地莊稼長勢良好的。郭紹時不時捉摸著措辭,讓有司官員勸農;反正農耕國家,朝廷重視農業總不會有錯。
工部侍郎上奏修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