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訊息沒有絲毫的喜悅可言,暗地裡,她對霈文說:
“多注意一下你太太吧!你整天在工廠,把一個年輕的太太丟在家裡,而家裡呢,偏巧又有個年輕的男人!”
“媽!”霈文皺著眉喊:“你在暗示什麼?”
“我不是暗示,我只是告訴你事實!”
“什麼事實?”霈文懷疑的問。
“含煙有心事,”柏老太太故意把話題轉向另一邊。“她只是受不慣拘束,我想。”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媽?”霈文緊釘著問。
“你自己去觀察吧,”柏老太太輕哼了一聲。“我不願意破壞你們夫妻的感情,我不是那種多事的老太婆!”
“可是,你一定知道什麼!”霈文的固執脾氣發作了。柏老太太態度的曖昧反增加了他的疑心,他暴躁的說:“告訴我!媽!”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老太太轉開了頭。“只看到他們常常握著手談天。”
“握著手嗎?”霈文哼著說,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他的眼睛瞪得好大。“這也沒什麼,”柏老太太故意輕鬆的看向窗外。“或者,這也是很普通的事,立德既然是你的好朋友,當然也是她的好朋友,現在的社交,男女間都不拘什麼形跡的。何況,他們又有共同的興趣!”
“共同的興趣?”
“一個喜歡玫瑰花,另一個又是農業的專家,一起種種花,除除蟲,接觸談笑是難免的事情,你也不必小題大作!我想,他們只是很談得來而已!”
“哦,是嗎?”霈文憋著氣說,許許多多的疑惑都湧上了心頭,怪不得她心事重重,怪不得她從不離開含煙山莊!怪不得她總是淚眼汪汪的!而且……而且……她曾要求去工廠工作,她是不是也曾努力過?努力想逃避一段軌外的感情?他想著,越想越煩躁,越想越不安。但是,最後,他甩了甩頭,說:“我不相信他們會怎樣,含煙不是這樣的人,這是不可能的!”
“當然,”柏老太太輕描淡寫的說。“怕只是怕,感情這東西太微妙,沒什麼道理好講的!”
這倒是真的,霈文的不安加深了。他沒有對含煙說什麼,可是,他變得暴躁了,變得多疑了,變得難侍候了。含煙立即敏感的體會到他的轉變,她也沒說什麼,可是,一層厚而重的陰霾已經在他們之間籠罩了下來。
當懷孕初期的那段難耐的、害喜的時間度過之後,天氣也逐漸的熱了。隨著氣候的轉變,加上懷孕的生理影響,含煙的心情變得極不穩定。而柏老太太,對含煙的態度也變本加厲的嚴苛了。她甚至不再顧全含煙的面子,當著下人們和高立德的面前,她也一再給含煙難堪。含煙繼續容忍著,可是,她內心積壓的鬱氣卻越來越大,像是一座活火山,內聚的熱力越來越高,就終會有爆炸的一日。於是,一天,當柏老太太又在午餐的飯桌上對她冷嘲熱諷的說:
“柏太太,一個上午沒看到你,你在做什麼?”
“睡覺。”含煙坦白的說,懷孕使她疲倦。
“睡覺!哼!”柏老太太冷笑著說:“到底是出身不同,體質尊貴,在我做兒媳婦的時代,那有這樣舒服?可以整個上午睡覺的?”含煙凝視著柏老太太,一股鬱悶之氣在她胸膛內洶湧澎湃,她盡力壓制著自己,但是,她的臉色好蒼白,她的胸部劇烈的起伏著,她瞪視著她,一語不發。
這瞪視使柏老太太冒火,她也回瞪著含煙,語氣嚴厲的說:“你想說什麼嗎?別把眼睛瞪得像個死魚!”
含煙咬了咬嘴唇,一句話不經考慮的衝口而出了:
“我有說話的餘地嗎?老太太?”
柏老太太放下了飯碗,憤怒燃燒在她的眼睛中,她凝視她,壓低了聲音問:“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含煙輕聲的,但卻有力的、清晰的說:“在你面前,我從沒有說話的餘地,你是慈禧太后,我不過是珍妃而已!”高立德迅速的望向含煙,她的反抗使他驚奇,但,也使他讚許,他不自禁的浮起了一個微笑,用一對欣賞而鼓勵的眼光望著她。這表情沒有逃過柏老太太的視線,她憤怒的望著他們,然後,她摔下了筷子,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轉過身子,昂著頭,一步步的走上樓去了。她的步伐高貴,她的神情嚴肅,她的背脊挺直……那模樣,那神態,儼然就是慈禧太后。目送她走上了樓,高立德微笑的說:
“做得好!含煙,不過當心一點兒吧!她不會饒過你的!你最好讓我對霈文先說個清楚!”
“不要!立德!”含煙急促的說:“請你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