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玉急忙提馬追上去,“永榮永”
他的話音嘎然而止,忽然賊嗖嗖湊到永榮身邊道,“你看你看,那誰家小姐啊,長得蠻漂亮,一直瞅這邊呢。難道瞧上了玉樹臨風的本公子?”
永榮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架青篷馬車緩緩從城西校場前過,車窗簾子撩起,一個姑娘半露容顏,正遠遠看過來。
馬車不曾停下,似剛好路過,但走得極慢。他慢慢垂下頭,對於他來說,那姑娘簡直就深刻得成灰也認識。
於是他面無表情和春心蕩漾的仲玉說,“是都尉的千金。”
仲玉啊啊兩聲,無比扼腕,“這樣吶,真漂亮,可惜不敢泡。遺憾,遺憾。”
永榮低頭,提馬往前走了幾步,心裡也說不出什麼滋味。和魏之之的小木偶之爭,已過去十幾日,那日他的心情其實也是極不好的,魏之之看上去要哭要哭的,他覺得自己那樣說一個姑娘,大約是重了些。
至於魏之之會不會將他心底那一點點不該的小念想,曬於青天白日下,他倒不是那麼在意。
可一切都很平靜。話說這是魏之之大小姐,第一次,對他寬大處理啊。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回頭去看了一眼,隔得太遠,魏之之表情模糊,馬車雖然慢,但是毫無停滯,軲轆轆而去,再自然不過的路過。
魏之之放下車簾子,微微抿著唇盯著自己鞋尖子。那個小氣彆扭的男人,居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明翠坐對面,看她一會兒,深深嘆口氣,“小姐,你去山寺燒香,還得繞城西來走一圈,不累麼?”
魏之之不理她。
明翠自顧自說,“小姐,我累呀。去套嵐侍衛的口風,還要套得不露痕跡,好愁人啊。”
魏之之抬起頭來,眼裡竟含笑意,“那過兩年,我做主給你配個好夫君,你還愁不愁?”
明翠臉皮紅了紅,小聲說,“小姐,明翠只要配個性子實在不奸不懶的人便好,可小姐不能這樣啊,小姐的良人,得門當戶對啊。”
魏之之面色慢慢冷。
明翠鼓足勇氣說,“就說那永榮,他便是能按著小姐的心意,立了功往上走,也不是一年兩年就上得去的”
她頓了一會兒,“小姐得指望多久啊。”
魏之之不說話,一片沉默。
十一月末,知州中侯城已很冷了。今年冬天來得迅猛,寒意瑟瑟,讓人無端的人心惶惶。
事實上,最讓人心惶惶的,還是道上傳出密聞,說是京裡派出便衣欽差,將來知州徹查私鹽一案。
走販私鹽,在歷朝都是極罪。
但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暴利之下,總是有人鋌而走險的。
雖說欽差要查的從來不是那一兩個小嘍囉,要查的是盤根錯節後的根,但知州在這一年夏天成為私鹽重災區,甚至災到驚動了京中皇帝老子,知州州府大人自然是做夢都擔心掉腦袋的。
於是拿著雞毛當令箭,這些時日一陣猛抓人,本著寧可誤殺不可妄縱的原則,抓進去後大刑伺候,一個一個挨著審,屈打成招不在話下,只盼欽差大人真正到來時,他能拿出點有分量的政績。
蘇珏在這個冬天,覺得特別難捱。
自他有記憶以來,哪個冬日不是狐裘擁身暖炭環繞,這種大牢裡捱冬日的遭遇,真是他風流倜儻的蘇大公子,做八輩子噩夢,也沒做到過的。
中侯城的大牢陰暗潮溼,因這段時日風聲太緊,牢房爆滿,每間牢房裡都關了十來個人,各種痴傻瘋癲狀都有。
蘇珏這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身子單薄,要打打不得,要搶搶不過,只敢縮在大牢角落裡,本著不被誤傷的原則,捱著飢餓寒冷,眼巴巴看著那群人瘋搶一碗發硬的水泡白飯。
那群瘋子正搶得癲狂,忽然大牢過道里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將人拖行的嚓嚓沙聲,聽得蘇珏全身寒毛都在狂抖。
果然,片刻後,牢門開啟,一條血肉模糊的半死人,被啪地扔進來。
搶冷飯的眾瘋子一怔,幾雙黑手抓在那碗沿上,不動了,轉頭去看地上那條半死人。
五大三粗的兩個獄卒嘩嘩啦啦鎖上牢門,轉向對面一間牢房,開啟牢門,牢房裡一群蓬頭垢面的人頓時唰唰往後縮,生怕被他們金睛火眼瞄到。
但終究還是有人不幸的。
兩個獄卒掃了一眼,走進去,架起一個人就往外拖,頓時整個大牢裡都傳來那人的慘厲呼號,“冤枉啊我冤枉啊——”
那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