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開始轉涼了,屋子裡掛上了厚厚的紫絨簾子,代替了漂亮的珠簾。
這半年,晨風找了很多人來治我的嗓子,想讓我能恢復說話,服下毒酒後的三個月,我每天要喝十幾次藥,因為有兩個江南名醫說前三個月是治療的最佳時機,有望治癒,但是要加大服藥的量。那些藥物有些像癌症的化療,治著喉嚨的同時,卻將我的身體折磨得不成人樣。那三個月我幾乎沒有下過床,大部分時間是處於昏迷的狀態,吃什麼吐什麼,連水都喝不進去。後面三個月,藥服得沒那麼勤了,但身子已經很虛了,受不得熱,受不得涼,也幾乎整日關在屋子裡,將軍府上下將我當國寶一般供養。
其實我反而看淡了,並不強求能治好,習慣了不說話,有時覺得不能說話也挺好的,從前就是說得太多,聽得太少,錯過了很多動聽的聲音。當有人失去眼睛的時候,才會用心去看世界,會比有眼睛的人看得更深刻。
不知是我乖乖服下毒酒讓康熙很滿意,還是他有另外的想法,竟然一直都未提過讓晨風出征的事,而是派使臣去土爾扈特和談。
這半年見過胤禎幾次,他常來找晨風切磋武藝,談行軍作戰方面的事,有時傍晚我去荷塘散步,如果他們聊得晚,就能碰見。
但是我沒有見過胤禩,好像自我嫁給晨風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將軍府。不見也好,見面只是徒增悲傷,他選擇遺忘,那是好事。
月上枝梢,白柔將荷塘竹亭的燈籠一盞一盞點亮,文素將琴在案几上擺好。近一個月大補,身子好了些,晨風也允許我適當出屋子來,但是讓這兩個丫頭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不能說話,就將所思盡付瑤琴,想起從前許多痴傻,到頭來只是繁華一夢,心心念念想的人,卻已經將我遺忘。
三兩聲,凌亂不成曲。萬千煩悶,重重按下琴絃,呆呆望著灑滿月光的水面,搖曳的銀波仿似他眼裡的清輝,刺得心中隱隱作痛,呼吸一瞬急促,忍不住咳了起來,展開捂著口的絲帕,上面又是點點鮮紅。
文素驚得臉色發白,急道:“夫人回房去休息吧。”
白柔趕緊將拿在手上的披風給我披上,也是一臉愁色,“夫人身體剛有一點起色,別在外面呆久了,受了涼就麻煩了。”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要緊張,我這身子自己清楚,那兩個名醫治了我半年,我倒覺得沒什麼好轉,只是喉嚨不像一開始那樣火燒似地疼痛了,但是一咳還是會咳出血來,好多次我都想讓晨風不要給我治了,那就是活受罪,又沒有一點用,但是每當他一臉疼惜地問我好些了嗎,我總是不忍打碎他的希望,總是笑著點頭,看到他放心的樣子,我又覺得受什麼罪都是值得的了。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撥動了琴絃,這樣的夜色裡,適合什麼都不想,只是嗅著那晚風中的清香,獨自沉醉。
身後木廊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本來腳下無聲,故意踩得重了讓我們聽到,文素和白柔都轉身恭聲道:“將軍。”
我站起身,他已走到我面前,替我將披風拉緊了些,柔聲道:“起風了,別在外面呆了。”
我回避他似水溫柔的目光,點了點頭,和他回了房,文素端來每日最後一道藥,伺候我服了,告退道:“將軍、夫人早些歇著,奴婢退下了。”
晨風留了一盞燈,替我蓋好被子,然後在我身邊睡下。上上個月天還很熱,我夜裡睡著了打被子著了涼,病情反覆了半個月,鍾大夫只能先治我的傷風,這又耽誤了治喉嚨的傷。自那以後,晨風就睡到了床上,小心照顧著我。
就在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忽然輕握著我的手,低聲道:“清清,有件事我要對你說。”
我睜開眼,轉頭看著他,他揹著光的面目罩著一層陰影,好似考慮了很久,終於開口道:“我馬上要離開一段時間……皇上讓我出征土爾扈特。”
我猛然一驚,這一天還是來了,提心吊膽半年,果然還是躲不過。一時焦急擔憂,呼吸急促,又劇烈咳嗽起來,捂著口的手上滿是鮮血,枕邊也落上了血點。
他急得扶我坐起,拿絲帕擦著我臉上的血跡,又去端水給我洗了手,我靠在他懷裡,輕輕喘著氣,口裡滿是血腥的味道。
他緊鎖著眉頭,“鍾大夫說了你這病要靜養,不能激動了,咳出血來又會加重傷勢,平日朝堂裡的事我都不敢對你說,現在這事瞞不了,才只得說了,從前南征北戰,這又不是第一次,你就不要多擔心了。”
真正打仗,我自是一點也不擔心,我就怕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