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姑娘領著一個丫頭搖搖曳曳的走了進來,“紫嫣見過公子。”我對著她淺淺一笑,用手中的摺扇向她抬了抬示意起身。她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迷離,這是她第三次見我,紫嫣乃李府從罪眷中買過來的,養在遇春院賣藝不賣身,稱為清倌,表面上專門接待達官貴人,其實這裡是李府為試探各路訊息的場所。紫嫣今年豆蔻二八,聽說最出色的一次是得知了南方寺廟兼併土地的流向是皇后孃家王國公的族弟,皇上大為震怒,下旨徹查各地佛院的廟產。
跟著進來的小丫頭,將手裡的食盒放在屋中圓桌上,層層開啟取出了四樣精緻的飯食。又將兩雙烏木襄銀的筷子從繡著鴛鴦戲水的帕子裡取出來,擱筷子的小架竟是一朵精雕的白瑪瑙玉蘭,一應的盞盤皆是前朝官制青花瓷,不明就裡的,還以為是到了哪位深宅大院的小姐閨房中。見她一雙染著鳳仙花指甲的纖纖玉手拿起筷子替我夾了一塊胭脂鵝脯:“公子請用。”又將一隻溫著女兒紅的琉璃玉堂春酒瓶到我跟前給斟滿了酒,再用雙手兩指端起琉璃酒杯:“公子如此之早,請先飲了這杯。”我含著笑從她手裡接過杯子,故意不經意的劃過她的指甲,哇,好光潔的指甲。我一仰頭便滿飲此杯,又將杯子遞給她:“紫嫣姑娘,在下只有這點酒量不可再斟了。”她竟有些臉紅,我心裡隱隱好笑,她還真當我是位公子調戲了她,不過這些年她也應該見過許多男人,聽說想納她為外室的想約為相好的都有一長串了,送的禮物也名貴,我見她手上這一顆冰種翡翠僅是掐金的工藝便要值幾兩銀子,不知道她用那媽媽教的手段誆了別人多少財禮,這會倒為個小動作臉紅了。見她輕啟檀口,聲音入骨的媚:“公子不用怕,這酒量是一點一點增加起來的,何況這女兒紅沒什麼度數,不妨再飲一杯。”她站起來又向我的杯中盛滿了殷紅的酒液,撒嬌式的舉到了我面前,我含笑的盯著她如水的眼睛,卻將面龐湊到了她手裡的杯口邊上抿了一口,我的唇觸到她的食指,哇,冰冰涼涼的。我抬起頭見她雙頰緋紅,她將杯子放在了桌上口裡嗔怪到:“公子不是正經人。”
“誰不是正經人?”一聲豪爽的男人中音嚇了我倆一跳,我一轉頭看到他連忙起身:“傅大人到了,也不先通知一聲,在下好前往迎接。”來者正是京中左指揮副使傅連寅,“公子這般客套本官實在不習慣。”我和他笑話了兩句便坐下又叫人繼續上菜。傅大人乃習武之人,自然少不了牛肉跟蹄膀以及杏花白的酒。三杯烈酒下肚幾塊牛肉在他嘴裡嚼了兩下就嚥進去了,“紫嫣姑娘,最近可有什麼好聽的曲?”他人高馬大中氣又足,紫嫣家娘笑道:“最近好聽的都是尤不如老闆的,不知傅大人可願意聽?”“無妨無妨,本官就是個粗人,不過是聽個喉嚨罷了。”紫嫣姑娘便向牆上取了琵琶,又帶了指甲的護甲,聽得一串調音便是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她唱的不過是一首玉鷓鴣,我微微的眯著眼睛看著她,好傢伙,你彈一首滿江紅或者念奴嬌也好,這般糟糟呀呀的如泣如訴可不是給傅大人添堵,一會兒賞錢你都得不了多少。
傅大人今日心思不在她那裡,酒也未曾多喝便讓上飯,一斗碗蓬鬆潔白的貓牙米飯他三下五下便吃完了,我這裡半碗米飯尚未入口,我叫紫嫣來跟著我們一塊吃,飯後又上了一碗銀耳八寶羹,青樓裡養姑娘自然不會是燕窩粥,但這銀耳是每日變著吃法的供當紅姑娘們,曾經我在司樂房的時候,便是一碗一碗的往姑娘們房間端,傅大人不好甜湯,我尤其不好銀耳,覺得銀耳怎麼配都有一股甜膩的悶氣,紫嫣倒是舀上小半碗喝了。一時吃完就撤下席去。
傅大人便向紫嫣說道:“你將古琴彈起來,不可停。”紫嫣明白的去關了門,在靠門處拿小桌擺好琴自顧自的彈了起來。我和傅大人便退到裡間,這裡用書架做了隔斷,書架上厚厚的冊子極其隔音,便是紫嫣也只能聽見裡邊說話的嗡嗡聲,再者她琴不停也無法偷聽。
傅大人方才向我行禮道:“內臣大人為何選在此地?沒得髒了大人。”我含笑向他抬了抬手,傅大人乃從五品,等同內臣的五品,而我是從四品,算起來比他高半品便只是回禮,“本官從宮裡出來為避耳目得四處轉折花些時間,天未亮人少之時就出發是最好,茶樓酒肆不能待這麼長的時間。”傅大人明白的點了點頭,我輕聲的將方案告知於他,並給了他一小包粉末,他垂目用心聽,隨後將藥包小心的放入懷中,“下官辦事一定手到擒來,她家一介草民便是到了最後也不懂。”我點了點頭:“那本官就恭候傅大人訊息。”這最重要的交代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我卻要佈置一整天的出行。
言畢,我倆從書架後轉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