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現封為“和寧王”的阿魯臺,其實與受封為“順寧王”的巴圖拉結有宿仇,巴圖拉早年曾殺害前者的故主“額勒伯克”(事見明史),是以聽任皇上對後者用兵,樂得坐觀其敗而落井下石。
其實高煦最關心的並不是這些,皇帝的御駕親征,說明了這一仗非勝不可,剩下來的,只是大勝小勝的分別而已,然而他依然作出很欣慰的神采,緩緩含笑地點著頭。
“所以,”紀綱嘻嘻笑了兩聲:“聖上這兩天心情很愉快,只怕在蘭州還有幾天耽擱。”
高煦一笑道:“父皇神武,人天共鑑,小小的韃靼何堪一擊,大軍壓境,怕是早已嚇破了巴圖拉那賊的狗膽,耗上幾天,敵膽益寒,正可乘機殺他一個落花流水,他老人家一路辛苦,在蘭州休息幾天也好!”微微頓了一下,他才道:“瞻基那個孩子情形怎麼樣?”
朱瞻基是當今太子高熾的兒子,已被皇帝立為太孫。高煦故意不稱他“太孫”的封號,而以“那個孩子”呼之,明面上像是做“叔叔”的親切,骨子裡實輕視之。
紀綱當然明白,今日此來,正在說明此事,機會難得,他更確定王爺的意圖。“殿下,太孫與聖上這幾天形影不離,他們相處融洽,像是無……懈可……擊!”
高煦冷冷地應了一聲:“是麼?”
“再說,楊榮就跟在左右……他剛剛領了‘尚寶監’的職務,如今權力很大,卑職的‘錦衣衛’有時候也要跟他取得協調。”
“哦?”高煦怔了一怔,卻又微微一笑:“他是鬥不過你的。”
“卑職願隨時為殿下效力!”
“那就好!”高煦忽然把身子向前微傾:“這一次機會難得,北征的路上,你大可施展手腳……要知道時機稍縱即逝,錯過了這一次的機會,以後可就難了!”
“殿下的意思……”
“兩軍交戰中,流矢如雨,太孫年幼,策馬飛馳中,難道沒有中箭墜馬的可能?”
“機會不大!”紀綱說:“他身邊有勇士三百,倘有不測,三百勇士雖將全死,卑職這顆頸上人頭,也只怕保不住……可就沒有機會再侍候殿下了!”
“這……”高煦冷冷地道:“三百勇士,死不足惜,你的命,我可以為你保住。”
“殿下,這不是萬全之策,”紀綱訥訥地道:“還是另外再想辦法吧!”
“你莫非有更好的主意?”
紀綱說:“紀綱蒙殿下恩寵有加,敢不效命?這一次機會難能,卻不便急於一時,紀綱的意思,不如壓在北征之後,再行下手,那麼一來,正可借勝利稍緩聖上悲痛之心,也許牽連較小,要好得多!”
“說得有理!”高煦挑了一下濃黑的眉毛,點頭道:“就這麼辦!”
“這件事殿下就交給紀綱辦吧,錯不了的!”
“太好了!”高煦終不禁露出了笑容:“你我自知,就是違鄭亨,也不能讓他知道。”
“殿下放心,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笑容堆在他團團的圓臉上,這句話說得那麼輕鬆,誰又會想到,包容在話裡的霍霍刀聲,凌厲殺機!
一件恐怖陰森的刺殺陰謀就這麼決定了。
高煦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上一次我跟你談起的那個人,你可注意到了?”
“殿下說的是那個教書的君探花?”
“教書?”
一提起這個人來,高煦顯然神色為之一呆。多少日子以來,他都曾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這個人,每一次都給他帶來一陣子恐慌,說不上是什麼感觸,彷彿直覺認為這個君探花的存在,對於自己將是大為不利,對方的種種奇特言行,實在使他心生迷惑,於是他才想起來,要紀綱去把他摸個清楚。
“他是個教書先生?”高煦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過去幹什麼,卑職正在派人調查,現在他卻在一個小廟裡教書!”微微一頓,紀綱才說:“這件事卑職親自去調查過了,正要向殿下回稟。”
“怎麼樣?”高煦坐直了身子:“你跟他見過面了?”
“殿下放心!”紀綱冷森森地笑著,眼睛眯成了兩條線:“紀綱是改變了身分,化了另外一個名字去的!”
接下來,他隨即把自己化名“吳波”,帶同一名錦衣衛幹練,雙雙喬裝拜山、贈書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高煦聆聽之下,卻是一言不發。
由“錦衣衛”指揮使,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內廷親軍組織首領,搖身一變而為行止有方,言出斯文的地方善士。紀綱這個老狐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