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幹什麼去?”未知的恐懼迫我問他,心在收緊。
我想起他說過的話,他說過只要他活著一天,就不會允許我離開他半步。那就意味著……
他鬆開我,眼睛看往別處。“我不能告訴你……為了你的安全。”他頓了頓,似乎在整理思緒,“我託了個朋友以你的名義在隆盛錢莊存了錢,雖然是黑市,但是很可靠,可以兌換黃金。你去只消報我的名字自然有人幫你辦理手續。雖然錢不是太多,但也夠你支撐一到兩年。義父那裡我也留了錢和地契,是我這些年積攢下的賣命錢,並非不義之財。這棟房子,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收走。在這之前,你還能安心住上幾日,這幾日就好好整理行李回孃家去住吧。良民證就放在離婚書邊上,要仔細保管好了,沒那東西你在這裡寸步難行。你……若是不願意回孃家住,就找個面善的房東租間屋子先住下。還有,你從小就怕冷,入冬了,晚上臨睡前記得多泡腳,經常按摩湧泉穴和虎口可以禦寒。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他站起身,扣上禮帽。
我的睡意完全消失,如果以前總是在做夢,夢境與現實相互模糊的話,此刻便是再真切、再清晰不過的現實。
我倏地從床上爬起來直愣愣地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他,心亂成一團糟。
他邁開長腿走出幾步,突然定住,默默轉身仰視著我,似乎在猶豫著什麼,“鳳嬌……你、你能再叫我一聲國哥哥嗎?”他的雙眸清澈乾淨,充滿期待的目光更似麋鹿般溫情。
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種目光:純淨、透明、深情、專注,沒有絲毫偽裝。
我終於完全清醒了——心急劇抽緊,同時鑽心的痛迅速蔓延——他哪裡是來道歉的,分明是來訣別的!剛才那一番話無異於臨終遺言。
我心亂如麻:該不該叫他“國哥哥”?畢竟,我不是那個令他痛徹心扉的辛鳳嬌。如果我是,無論他曾經多深地傷害過我,也無論我有沒有像他說的移情別戀,此時此刻,我一定滿足他,叫他一聲“國哥哥”,令他不再牽腸掛肚。
可惜,我不是她,我不是!為什麼我像她,卻不是她……
他自嘲地一笑,失望的眼神隨著轉身的動作瞬間不見。
拖曳著沉重的步子,他往門外走,一步、二步、三步……
我突然再也抑制不住,發瘋似地跳下床,向他撲了過去。
緊緊抱住他,我的淚水嘩嘩地流出來。“國哥哥……”只叫了一聲便哽住。
這一聲呼喚,為了我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也為了他心中始終難捨的鳳嬌妹妹。
他沒回頭,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似乎了無遺憾,隨即拆開我緊抱住他的手臂。“保重!”他堅定地向外走。
“不!”我攔住他。幽暗的燈光下,他的面龐露出我初見他時的剛毅和冷靜,絕美的容顏恍如神袛。“無論如何,爾大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就算是為了我……不,是為了你的鳳嬌妹妹。她若知道你待她如此情深意重,一定會回心轉意來找你的。我發誓,她一定會的!”
他直愣愣地看著我,突然仰面大笑起來,無比悽愴,隨即拂開我,身形一晃,已如離弦之箭,轉眼沒了蹤影。
他,就這樣走了? 竟然就這樣離開我了?永遠不再回來了?
這個如風般來去無蹤的人,此刻的離去就像當初閃電般出現我面前一樣不可捕捉。
我驚惶地追出去,早已忘了衣衫單薄,早已忘了赤著足,早已忘了寒冷為何物,跌跌撞撞地衝下樓梯,衝出樓,卻再也尋不到他的蹤跡。
心,似已被掏空,呼吸,也無所依存,四肢,彷彿融化了。
我的身軀是如此沉重,再也撐不起,託不住……
如遊魂般,我走到他的書房,看到書桌上的離婚協議書,旁邊便是一張良民證。令我震驚的是離婚協議上女方是辛鳳嬌可良民證是新辦的,登記的姓名是柳拾伊……
自甘墮落
不知是如何熬到天明的,腦中大片空白的我唯記得一件事:他來過,又走了,不再回來。
來來去去,聚聚散散,應屬平常。
我對自己說:柳拾伊,你解放了!你終於勝利了,總算贏得夢寐以求的自由了,儘管來得突然,卻毫無疑問,從此不再與一個名叫爾忠國的男人糾纏不清,從此不再受他的羈絆。
我總算可以重新做回自己了!
那麼,忘了他吧!忘記跟他有關的一切吧!
本該興高采烈的我卻疏忽了一件最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