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的糧草大部分都從許都轉運,皇帝陛下在運糧隊裡安插幾個內應,然後讓這位代理人透過運糧隊為跳板往來於曹、袁之間,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曹軍巡防都不會特別留意從後方過來的運糧隊。
董承才失敗不到半年,這位皇帝又策劃了這麼一個大陰謀,他對曹公的恨意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哪。我暗自感慨。
“那個問題,你想清楚了嗎?”我問許褚。
許褚搖搖頭:“我仔細回想了半天,那天在回營的路上我碰到過好幾波人,但我跟他們都沒說過話。我確信我突然返回中軍營帳的決定,是直覺,不是別人告訴我的。”
“不說話不代表什麼。”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有的時候會非常容易接受暗示,甚至他們自己都不會覺察到這種暗示的存在,把它當成是自己獨立做出的決定,並確信無疑。
於是我讓許褚把碰到的人寫一份名單給我,要詳細到他們碰到許褚時的神態、表情、動作,甚至包括他們跟別人的交談。
這可苦了許褚,他在我的營帳裡待了一夜,又是撓腦袋,又是抓鬍子,絞盡腦汁。
次日清晨,我一大早就起了床。許褚很細心地派了兩名虎衛給我,還拍著胸脯說這來那兩個人都是譙郡出身,非常可靠。他的兩眼發腫,一看就熬了通宵。
“樂進、韓浩、張繡、夏侯淵……每一位都是獨當一面的大人物吶。”
我接過他寫的遭遇名單,感嘆道。不過這些人和許褚都沒有什麼交談,最熟的夏侯淵衝他拱手說了兩句毫無意義的寒暄,像張繡、韓浩,甚至沒打招呼就迎面過去了。
我把名單揣到懷裡,走出營帳。光天化日之下,我想我還算安全。神秘人既然選擇了在暗夜出手,說明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膽敢在白天再射我一箭,真面目恐怕立刻就會被拆穿。許褚的兩名護衛一前一後跟著我。
今天是移營的日子,營地裡很是熱鬧。我迎面看到曹公和許攸騎馬並轡而來。許攸看到我,只是冷漠地拱了拱手,曹公倒是拉住韁繩,對我笑著問道:“伯達,如何了?”
我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有了些頭緒,只是還要再參詳一下。”關於徐他身份的事情,我還不能說,免得影響曹公的心情和青州的局勢。同樣,我也不能公開說皇帝陛下與這起事件有關。
“我聽說你還被那個人射了一箭,這可太不成話了。”曹公語帶惱怒,但我聽得出來,他對我沒鬧得滿營皆知很滿意,他就喜歡“識大體”的人。
“若沒有許大夫,必不能如此順利。”我轉向許攸,深深施了一禮。許攸臉色好看多了,曹公大笑:“若沒有子遠,別說你,就連我都要死在官渡。咱們都得感謝子遠。”
許攸在馬上淡淡道:“不必謝我,先感謝郭嘉。”
“郭祭酒回來了?”我有些驚訝。曹公道:“他剛從江東回來,身體不太好,一直在休養。今天移營,他堅持要隨軍前行,所以在營外的一輛大車裡。你有空可以去探望他一下。”
拜別了曹公和許攸,我帶著兩名護衛來到了曹公遇刺的原中軍大帳處。大帳雖然已經被拆除了,但從地面上的凹痕與木樁看,還是能夠大致勾勒出當時的樣子。
現場和許褚描述的差不多,大帳紮在這附近唯一的一處山坡下方,是一個反斜面,除非弓箭會拐彎,否則根本無法危及到帳內之人。
但帳外就不同了,小山坡能夠遮蔽的範圍,只有大帳周圍大約數尺的距離。離開這個範圍,就是開闊的平地。我慢慢走到當時第三位殺手被射死的位置,朝著袁紹營地的方向望去,在心裡默默地估算。
袁營只要有一個十丈高以上的箭樓,就可以輕易威脅到這個區域。我用腳踢了踢土地,還帶著一抹隱約的紅色。
“那幾天,袁軍的兔崽子們很囂張呢。”我身旁的一名護衛感嘆道,“我們出門如果不帶盾牌,就是死路一條。好幾個兄弟,就是這麼掛掉的。”
另外一個護衛也插嘴道:“幸虧劉大人的霹靂車,要不然日子可慘了。”
劉曄改良的霹靂車,是曹軍的法寶。霹靂車所用的彈索與石彈都是定製的,發石的遠近,要選取不同彈索與不同重量的石彈。所以只要操作的人懂一點算學基礎,就能比普通的發石車要精準許多。
我聽到他們談起霹靂車,回頭問道:“九月十四日那天,這附近佈置了霹靂車嗎?”
“對啊,還砸塌了敵人一座高樓呢。”護衛興高采烈地說。
“高樓?在什麼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