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絡羅家的明月封貴人,號“如”,住長春宮。一同進學的同窗共有四人參選秀女,除文婉、明月封貴人之外,伊爾根覺羅家的芳華指婚給大阿哥為嫡福晉。瓜爾佳氏明玉指給太子為嫡福晉。一時之間,原為同窗,今已有上下分際,更有倫理輩份之分。
另有數位宗室子弟奉旨完婚。有風聲傳太皇太后有意指悠然格格給富察家的谷杭。說待明年立了軍功之後就完婚。待要追究根底時,卻又不知這訊息從何處得來。
悠然倒是在佟府安然住下,偶爾奉貴妃旨意入宮,同往常一樣陪著太皇太后,一切紛擾全不留心。佟貴妃卻是有些有苦說不出:這訊息分明是慈寧宮中傳來,卻未過明路,無法追究。這樣一來,自己原先的打算全落空了,沒有人知道皇帝是否也在關注此事——據說這富察谷杭頗得聖心。
正當佟貴妃糾結之時,佟國維卻另有心思:這富察氏可是開國功臣,祖上更是顯赫無比。如今雖是聲勢大不如前,卻是根基深厚,族人眾多。現下又出個得聖寵的小子,待得明年立了軍功,那還不青雲直上?如今上頭有這樣的意思,不如順水推舟,既如了太皇太后的意,又攏了富察家的心。這便宜女兒好歹現在是佟家的,待得明年,太皇太后一指婚,豈不又多一臂助?不若靜等著就是了。
念及此處,遂命人送了口信進宮,要佟貴妃切不可提及其他,順其自然即可。佟貴妃心有不甘卻是無可奈何,仍是竭力相待,不露聲色,心下卻是疑惑:太皇太后何等精明,為何偏指了一個沒落的家族子弟給悠然?那人千般萬般好,又哪裡比得過皇上?
不提疑惑意外,繁瑣的六宮瑣事足以讓她焦頭爛額——太皇太后終是沒有分了她的權力去給溫僖貴妃。如今卻恨不得萬事不理,只因著宮中添了新寵,皇帝各色賞賜要記檔,人手調撥,衣裳裁製,首飾分派,月錢發放都不能循了常例,樣樣都有計較。在轉念之間似是尋得了太皇太后不把悠然給皇上的真意。
太皇太后此刻正舒舒服服的靠著大迎枕飲著冰碗子。悠然陪在一邊讀詩給她聽:“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她讀得不緊不慢,聽得她柔和的聲音,竟覺得時間都變得慢了,一切都安靜下來,外頭的蟬鳴似乎也隔得遠了。
太皇太后心裡頭有些驕傲:我可以護佑得到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值得我用心護佑。見她一如既往的安然,仍是笑道:“小悠然,你是不是有很多話要問我?”
悠然搖搖頭:“皇外祖母說過,無論做何決定都是為我好。”
太皇太后笑道:“自然如此。那佟家的心思豈能瞞得過我!我偏不如他們的意。這宮裡可不是什麼好去處,先不論這個。你若進宮,必要封個妃號方能配你,她又是貴妃,這宮裡頭還能容得其他人?哪有這樣的道理?另一頭,我卻要佟家做你的根基,這根基雖未必可靠,這名義卻能讓你多些倚仗。現在你還小,到時候你就懂啦!”
待悠然走後,才跟蘇茉爾說:“幫她指一家沒落的世家,就是保她的尊貴地位。無論今後怎樣顯赫,她都是不同的,佟家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拉攏人心的機會。我只希望小悠然永遠不要懂這些就好。”
蘇茉爾笑道:“有格格幫著籌謀,小格格只管好好過日子,這些也沒機會懂呢!”
太皇太后滿意的點點頭,想想又皺眉:“可是一點也不懂的話,萬一被人的哄了可如何是好?嗯,還是要教她一些才是——”
蘇茉爾知她只是說說,也不答話,並起了話頭:“小格格還不知道您要給她指婚的事兒吧?要不尋個機會讓咱們瞧瞧那個叫谷杭的新貴?”
“現下只是說道說道,立了軍功,升了爵位方能配得。還有一年半載的,不急。趁著這功夫,再看多幾個好的。若是沒有,做咱們皇家的兒媳婦也是做得的。反倒要擔心阿哥們給她委屈受呢——”語聲漸低,合上雙眼,蘇茉爾幫著摘了頭飾,服侍她睡下,輕道:“皇家的媳婦又是哪裡好做的,格格又怎會不清楚呢?那些個貴女卻是想著法子要做,真不知為了什麼。”
太皇太后似囈語一般輕道:“為了什麼?為了家族,為了尊榮。遏必隆家的還想著做太子妃呢?哼!母儀天下呀!一門出兩代皇后,多榮耀!想著咱們好糊弄呢!”
蘇茉爾再未說話,只是輕輕放了幔子,退了。
朝中添了新寵,也添了新的血脈:十三阿哥胤祥和七公主惠如相繼誕生。
時間就在這些或糾結或平靜的瑣碎中過去,一晃就到了二十六年。
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