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原玳應道,目光落在漆黑的夜空外,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人。
蒼露小心翼翼的走到架著木梯的地方,又扭頭看了一眼原玳,她一個人的身影在偌大的夜空底下顯得如此單薄。蒼露動了動嘴唇,忽然很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的時候就只有這麼一句,“明天清早會有進城的牛車經過門口,你要是趕早起來或許就能方便很多。”
“謝謝。”原玳扭頭,眯著眼睛溫和的一笑。
“你還是別說謝我了,給我一錠銀子才是最實在的。”
“……”原玳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女人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消失在黑夜裡,再也聽不到。冷冷的夜風拂過屋頂,將原玳那一頭束得整齊的青絲吹的繚亂。她望著天邊的那一輪滿月,手掌無意識的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夜風吹過,將她的衣袍吹起,也將掛在她右手處那根在黑夜裡與墨色融為一體的紅色字條吹的飛揚。
這一條,就是昨日將她的心臟狠狠地捆住的字條。原玳握著這條字條,手指用力到都要發白了。她望著夜空,迷離了一雙眼。
這天晚上,她又做夢了。
夢裡面,她與華初坐在院子裡那棵梨花樹下,喝著前年埋下的青梅酒。她的眉目,還是記憶中很模糊的模樣,可是幹了酒杯一抬眼,眼前的華初,卻無端端的變了模樣。
那青梅酒般的青澀,變為女兒紅的醇厚,帶著不可言說的風韻。仿若隔著斷掉的八年歲月,她的華初,也在歲月裡,長大了……
第二日,原玳起了個大早,在門口,這二人攔到了進城的牛車。走之前,蒼露問了她一個問題,“如果有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你面前,你會心動嗎?”
原玳坐在牛車上,溫柔含笑,反問了一句,“這世界上,會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嗎?”這麼說著,牛車拉著她,朝著南方遠走。
蒼露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動了一下。那時候,她聽懂了原玳的話,卻仍舊不瞭解。不久之後,她遇到了一個人,用了一輩子的時間去為她解釋了這句話的含義。
已經是秋末,南下的船隻是越來越少。不過原玳很走運,遇上了一艘送貨到中州的商船,搭了個順風船,就朝著中州駛去。
一路往南,兩岸綿延不斷的秋色漸綠,屬於南方的冬天在原玳的眼裡終於揭露了一角。看著這未曾見過的景色,原玳握著那根被她帶在身上的祈願條,思緒越發的紛亂。
她已經,快要分辨不出,那些是現實,那些是夢了。在船上的每個夜裡,她都會做夢,夢裡面都是少年時的場景。有時候是陪著華初在燕山採藥,有時候則是帶著她到護城河中游泳。夢著夢著,夢裡面的人就變了一個模樣。
青澀的身段變成了柳枝一般帶著風韻,眉角再不見稚嫩,無端端含著成熟女子的風情。就連聲音,那般軟糯的聲音,都全是成年女子的溫柔如水。
她的華初,再也不是記憶中的少女模樣,而是變成了長大的樣子。
原玳無數次的想過,若是華初還在的話,長到而今會是什麼模樣。卻不曾想,這個樣子,會在夢裡面完完整整的出現。這些日子以來的夢境碎片,預示著什麼,原玳不敢胡思亂想,卻在看到手裡那條祈願條的時候,不得不胡思亂想。
她常常捂著左胸口的地圖,站在甲板上眺望著兩岸景色,腦子裡想的全是華初的模樣。想著她年幼時的種種,無比的感傷。卻在想到華初長大後的模樣,心臟止不住的砰砰砰的跳。
她不是沒想過,如果那一天華初那一天逃了出來,逃出來會去那裡。五年前她就常常坐在營帳裡猜想,華初會不會逃不出來,畢竟她從小都是那麼聰明。逃出來之後,會不會北上來找她?
抱著這樣的妄想,屠城之後的幾個月,她私底下吩咐過自己的暗衛在各個北進的關口尋找過華初。可是很快就被自己少年的同伴發現了。
原玳始終忘不了,那個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說,北進的前幾個關口幾乎被溯北的人佔領了,她一個弱女子就算沒死,逃了出來,又怎麼能夠到遠在北方的草原來?將軍,死心吧,因為她已經死了啊。
要是沒有死,瀾州駐守的滄瀾軍那麼多,她一定可以找到人給你傳信的。因為你說了,她是那麼聰明。
你看……如今她音訊全無,將軍為何不敢承認,她已經不在了呢?
原玳只記得那時自己,像是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癱坐在椅子上。就算是當初得知被屠城時,也沒有這般的有心無力。她扶著額頭,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