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附和,雜役房也鬧騰了起來。
“不是都託了人回來報信了嗎?你們說,會不會臨時又出了啥變故?”小鄒剛說完,啪的一聲被敲了頭,捱了罵,“盡說些不吉利的!二爺是誰呀,你敢咒!年都不讓你這娃過好。”這一敲,逗的眾人睡意全無,大侃起滿園春的二老闆,程良寺。
話說這程家姐弟,自小就相依為命,姐姐本來是帶著弟弟嫁為童養媳,好日子未過上,小丈夫卻早早夭折。夫家自然出妻,姐弟倆便淪落到了窯子裡,先從基層做起,後得到賞識,又不知私下作了什麼手腳得到了滿園春的繼承權,這般才當上了首都第一窯的老闆,堪稱鴇兒界、龜奴界的奇葩。
哼!我冷笑。
龜奴,不過是隻龜,再傳奇光鮮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至於雜役房裡的談話,我向來不主動參與,偶爾被問到,也只用傻笑對待。吳桂睡的離我近,總是罵我瞌睡蟲附身,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個老實巴交的小個子,總是畏縮膽小。我也慶幸他們這樣以為,也從未起疑。
今天恰逢冬至,晌午,庖廚做了餃子,儘管皮厚肉少,大夥還是樂呵呵的囫圇吞下,期盼著年關的順利度過。另外,本地雜役還得了假回家過節。夜裡,客人也比往常少了許多,大概都被節氣捲走了精力。
我倚靠旋梯盯著堂子,賣曲的姑娘在堂闕上唱著小調,細客鬆散的坐著,喝酒,聽曲,摸女人,那些嘴臉,節日裡也不懂收斂。爺們兒花錢找樂,又哪來收不收斂呢。身邊的杜媽媽從剛才開始就一個勁的講剛剛進屋的金銀店周老闆的壞話。從小妾到丫鬟,周家的大小事便在這婆子口中出了彩,抹上黑。
燈籠還在搖曳,如一團血紅的太陽,照在我疲倦的臉上。
“田小子,”轉身一看,小碧在旋梯盡頭吩咐,“一會兒,你打桶熱水送到我家姑娘房裡,記住啊。”
我連連應下,把白巾往肩膀上一甩,進了廚房。一看大鍋,熱水見底了。幫廚一個沒有,統統回了家,我自認倒黴,舀了水正要生火,柴卻空了。我嚥下悶氣,夾著揹簍在庖房背後的小窄巷裡撿著柴火。這窄巷,是大夥躲懶的必來之地,除了背風,還能看見花間巷的一隙。又是老景,成串的燈籠,金穗纓子在下面飄蕩,光影搖曳,好不嬌媚。
我冷笑一聲,掂掂揹簍,起身時才覺察到貧血一疾。
眼看就要倒地,一雙手卻穩穩的將我扶住。
《死者迷途》廿某某 ˇ誤會ˇ 最新更新:2010…02…08 03:03:03
我剛站穩,正要旋身道謝,屁股上卻尷尬的覆上一手掌。幾乎是條件反射,我跳將開揚起手,險些扇了過去。
“周公子?”我大驚,立馬止住了手。
來人喝的微醺,嬉皮笑臉直往我身上蹭。這姓周的莫非真如杜媽媽所言是個同志?礙於他金銀店四少爺的身份,我婉言推辭,更不敢多待,生怕他知曉了我的真實性別。可一來二去,他又胡言亂語,又威逼利誘,最後真是一點臉面也不顧了。
“請公子自重,要找小倌?對面‘悅君酒家’請。”
我正式撇清關係,這敗家子卻不依不饒,攔住我,油膩膩的嘴又湊了過來。我忍無可忍,一招襠空踢、一記擒拿手將他制服。
週四爺被我掰的哇哇大叫,徹底醒過酒來。
旋即,我卸下力氣,低聲勸誡。
“素聞周老闆對公子的癖好嗤之以鼻,此時此刻,令尊尚在樓裡,小的可全是為公子著想,公子萬萬不要積怨,放小的安生。”聽到周老闆,這殃貨頓時白了臉,忙求我幫他隱瞞,我自然恭恭敬敬地送走瘟神,也沒少讓他破費。
“混蛋!”
我捏著碎銀,望向週四爺退去的背影啐道,恍然間,卻見窄巷外站著另一人。
怎麼可能會有僥倖,那人正是王築。
我心虛地衝他笑,一點頭,差點就再抬不起來。末了,我還是厚著臉皮仰首轉身。進了樓,心裡卻戰鼓擂響,不得安寧。天曉得我是碰到了什麼事,一直默默無聞、低調又窩囊地過著的混球日子因為這個姓王的男人破開了一個黑洞,頓時變得深不可測、兇險無比起來。火苗和沸水,如同我心裡的罪惡,一面燒一面滾,龐大的幾乎畸形。
究其所以,還是因為自己吧?內心積滿了汙垢,雙眼亦讓灰暗湮沒。擔心受傷,害怕被人出賣,便先做好防護,亦不願坦誠。
徑自吐了口氣,我將沸水舀進桶內,兌好溫度,提出了庖房。滿滿一桶熱水不溢不撒,安全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