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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刻,一隻灰藍色野兔從乾草叢裡跳出來,已經是秋天最後的日子了,草叢稀稀拉拉,兔子窩就在草根底下,很好看的一個鴨蛋形洞口,灰藍色的兔子剛生了孩子,張惠琴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一隻兔媽媽,空氣中有一股甜絲絲的奶香,懷孕的女人笨手笨腳,可鼻子耳朵不笨,對任何有關孩子的氣味和聲音特別敏感。

兔子也一樣,兔子也認出來它前邊的大腹便便的女人是懷了孩子的,兔子就放鬆了,她們屬於同類,都需要陽光,兔子還有一點驕傲,兔子已經生在前邊了,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媽媽了。據說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門關,兔子生孩子肯定要容易一些,從兔媽媽揚揚自得的神態來看,生孩子不像大家說的那麼可怕。兔媽媽立起來,搖搖擺擺走了七八米。動物們高興的時候就會立起來,牛馬羊都會直立急走,張惠琴見過那種興奮的場面。兔子媽媽像個貴婦,擺完闊氣後,很驕傲地躺在洞口邊上,攤開身體。陽光跟一束綢緞一樣擁在兔媽媽的肚子上,兔媽媽舒服極了,肚子圓渾渾的,肚皮上的毛是白的,微風吹開柔軟的細毛,露出粉嫩的|乳頭。

第一章 地窩子2(5)

張惠琴直愣愣地看著兔媽媽,她那樣子就像個大傻瓜,脖子伸那麼長,那麼貪婪,她的手不知不覺中抓住自己的胸口、嘴巴,眼睛充滿強烈的嚮往和羨慕……

兔媽媽笑了,兔媽媽渾身打戰。讓人羨慕讓人神往,讓人全神貫注,比太陽還要受用,兔媽媽幸福得發抖,奶水足得不得了,超過以往任何時候。兔子回窩的時候,先跑了一圈,急跑二十米,又回頭看一下張惠琴,無比幸福地回到窩裡喂自己的孩子去了。兔子窩很淺的,可張惠琴覺得兔媽媽一直鑽到地心裡去了,地皮脹鼓鼓軟綿綿的,一起一伏,兔媽媽在往前躥呢。

張惠琴每天都去看兔媽媽曬太陽。張惠琴把兔子的蹤跡都找到了。細小的腳印和糞便,慢慢從大地上顯示出來,雜草、亂石、沙土、灌木都是障眼的迷霧,張惠琴一直跑到白楊河邊的密林裡,兔媽媽在那裡有兩個洞,兔媽媽把孩子生在離人類最近的地方,完全是為了躲開狼和狐狸,曠野裡的大多數動物都能吃掉兔子,兔子只能吃植物。張惠琴把菜葉放在兔子出沒的跑道上,離兔子窩有五六十米遠,好像故意丟在那裡的。兔媽媽還是認出來了,兔媽媽站起來,一對招風大耳前後聳動,那完全是駿馬向騎手致意的動作。兔媽媽舉起前爪,在鼻子下嗅一嗅,那意思是我聞到了你的氣味。張惠琴身上的氣味留在菜葉子上,兔媽媽聞到了。張惠琴嘴巴張得大大的,身上的毛孔都張得大大的,她的氣味一浪連一浪散出去,兔媽媽怎麼會聞不到呢!

晚上,張惠琴告訴丈夫王拴堂:兔媽媽生孩子了。

“你說啥,誰是兔媽媽?”

“養了孩子的兔就是兔媽媽。你說誰是兔媽媽?”

王拴堂聽明白了:“我的老天爺,張惠琴懷了娃娃,兔娃都是媽媽,螞蟻都是媽媽,長蟲都是媽媽,我的老天爺,你有啥事你儘管說。”

“你不能光照顧我,兔你也要照顧哩。”

“兔又不是我老婆。”

“你說啥哩,你聲音放大一點!”

“我沒說啥,我啥也沒說。”

王拴堂捨不得菜葉子,王拴堂就弄樹葉子,楊樹葉、柳樹葉都是野兔愛吃的食物,王拴堂很快就喜歡上這個行當。野兔不怕他,野兔往他身上上哩,一直上到肩膀上,他跟一棵樹一樣,張開雙臂讓野兔滿身跑,把張惠琴給鎮住了。王拴堂說:“咋樣?像不像我娃,我簡直成了兔娃爸了。”王拴堂就練下了哄野兔上身的本領。張惠琴警告王拴堂:“你不許害兔。”“咱鄰居我不害。”張惠琴認下的那窩兔一直與他們為鄰,王拴堂不會害鄰居的。王拴堂想解饞就到戈壁灘上,害那些雜毛兔,灰色的、褐色的、白色的,他都有法子捕捉到,他就是不抓灰藍色的。他抓到兔不帶回家,就地點火,烤熟,帶回家。張惠琴吃得很香,專門吃後腿和脊背,很會吃,也很能吃。張惠琴大嚼大咽的時候,王拴堂在一邊抽著煙,眯著眼,心裡說:“這就是女人,說她們複雜,比馬蜂窩還複雜,說她們簡單,簡直就是長不大的娃娃。”

張惠琴肚子裡的娃娃可是長大了。冬天第一場雪落下來,張惠琴從女人的鬼門關闖過去了。張惠琴要給孩子起名兔娃,王拴堂不答應。

“叫個狼都行,叫個兔娃長大成啥了。還要上學,還要成家立業,你以為娃娃是個耍耍?”張惠琴嘴不硬了。王拴堂牛哄哄的,“老子是當兵的,屯墾戍邊的,就叫王衛疆。”那個正吃奶的孩子竟然朝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