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峰在講到通道組織的時候,通常是面色凝重的,但是每次所說都是有所保留,似乎並不想我一下子瞭解太多。林朝峰應該是在領我入門,進行了一些形勢上教育,也就是讓我心裡有個底,以免出錯。
當我重新回到大陸以後,看到熟悉的人群的打扮,以及滿街白色的大字報和從車外傳來的聽得耳朵生繭了的口號,我第一感覺就是,我過去半年的經歷,好象我在什麼地方曾經也同樣經歷過,如此如此的漫長的經歷,一直到現在這個時刻,就被什麼東西隔斷了,再也不能前進一步,而進入到未來去了。
到了廣州以後,同行的幾個人被帶走了兩個,我和另外三個人在一個靠近機場的地方呆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又和另外十幾個同樣是一言不發的人組成一隊,上了一架飛機。
飛行了幾個小時之後,飛機降落到了一個偏僻的機場,我們被帶下飛機,三個人一組,分成了幾輛汽車,又顛簸了幾十分鐘,才終於駛入了一個大院停了下來。
繁瑣的登記手續之後,我和另外一個人被關進了一個擺放著兩張床,條件不錯的房間。
我的那個室友是和我從臺北一起飛回大陸的,一路同行,但是沒有說過一句話,這個人至始至終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甚至連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不過這個人看起來卻是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人也看上去非常精幹。
我嘗試著和他說話,但是總是被他冷冰冰的拒絕了,直到晚上重新點名吃了些食物之後回到房間,他才幽幽的說了一句:“我叫王連申,飛行員。”
我連忙也自我介紹:“你好你好,我叫趙雅君,以前是工人,後來是勞改犯,最後是叛逃犯。”
王連申說:“什麼犯不犯的。有誰做錯了呢。我真是不理解你,為什麼自己給自己加上這麼多罪名。”
我笑了笑,問:“你在那邊多久了?”
王連申說:“二年了,沒想到,我居然又回來了,可笑啊可笑,我放棄一切,以為自己能夠有新生活,結果還是回到原地。”
我說:“我也是,不過,回來了就回來了,也沒有什麼。”
王連申還是幽幽的說:“我們都只是棋子,我們只是做為物品被交換回來了,你不覺得很可悲嗎?”
我說:“我沒有想這麼多,我只是覺得倒黴。”
王連申說:“抱歉,我不該用我的標準來要求你。我曾經有令人羨慕的工作和家庭,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是我還是選擇逃到臺灣去,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說:“你不喜歡這邊?”
王連申說:“你可能是為了生存,而我是為了自己活著更象一個人,我不想行屍走肉一般生活一輩子。”
我說:“但是逃避的最後結果,是失去了一切?”
王連申說:“是的,我失去了一切,妻子,孩子,自由。我太天真了。”說完竟捂著臉低聲的哭了起來。
我連忙站起來,走到王連申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大哥,不要傷心,也許我們還有機會。”
王連申搖了搖頭,說:“沒有了,沒有了,不可能有。我很清楚,我很清楚。”
我很想告訴他,也許神山會給你一個機會。我一想到這裡,不禁自己也覺得好笑起來,我才剛剛加入神山沒有幾天,就開始拉人入會了,我也真夠負責的,不過,如果給我這個權力,我也許真的會說服這個王連申,加入神山,因為王連申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也許,這就是神山的厲害之處,給一個即將淹死的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這個人再也不會鬆手。這也是林朝峰不需要我進行任何宣誓的理由吧。
我說:“也許我們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在等著我們,開心點吧。”
王連申再沒有說話,他躺在床上,心思重重一般。
而我則在入夜之後,收到了第一條神山給我發來的資訊。
當時我的左手手心明顯的感到了一陣酥麻,我正覺得奇怪,手心中就有一股電流一下子順著我的胳膊傳到我的腦中,我可以清楚的“聽到”,這條訊息是說:“趙雅君,這是第一次給你傳達資訊,請你聽好,務必按照要求來做,以後將不再重複這個要求。明天早晨有人會來找你談話,你一定要表現出你已經無路可走,只要不坐牢,可以做任何事情。對方可能會問到你的身體狀態,你要說你從小就身體很好,動作敏捷,身體恢復的快。對方會詢問你,是否願意成為一個不存在的人,你簡單詢問之後,答應他們,並按照他們的要求做事,直到新的資訊傳達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