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如法炮製。
一開始,這個辦法還有些生疏,有時候不小心會讓他撞到樹上,或者一不小心法力太大,將樹枝整個擰斷了。幾次之後,他已經不需要在下一棵樹上停留了,可以直接在樹與樹之間,以御物之力作為手臂一樣,抓住樹枝蕩身前進,就如山間的猴子一般。
只是這麼一來卻是極耗法力,才過了十幾棵樹,陸正便覺周身一陣痠軟,在抓住下一根樹枝的時候,御物之力突然消散,頓時讓他跌了下去。好在這棵樹葉並不算高,而且他終究反應十分靈敏,落下之時雖然是觸不及防,但是卻不慌亂。在半空之中,努力將身子一折,勉強以最後殘餘的法力施展出御物之力,抓住附近一棵樹。
雖然這道御物之力一抓之下隨即散去,但是終究讓他下墜之勢一緩,最後穩穩落在了地上。這下情勢大為驚險,但是這麼一來,反而讓陸正膽子大了不少。他在原地休息之中,一邊恢復法力,一邊在心中回味剛才自己御物之力的施展,亦不斷揣摩如何精準施展御物之力,使之不會耗費太過也不至於使用不足,儘量使用的剛剛好。
所謂剛剛好,自然是無過或不及。想到這個,陸正又自然而然想起了樂先生曾經教給他的習琴之道,指與琴絃之間,兩者需不相欺亦不相離。所以不可一味的只是張揚自我,也需要明白琴絃之所受。否則指力過重,琴絃便斷,指力過輕,絃音不達。
此時再次揣摩樂先生的話,頓時明白指力與法力並無任何區別,如何使用指力,便如何使用法力。而當初習琴之時,決定多少指力的並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自己的心。那麼如今決定使用多少法力的應該也是自己的心!
而自己的心在哪兒呢?彈琴之時,雖有心中之情自然流淌而出,卻從未問過心在哪兒。荒未央就曾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但自己當時投機取巧,拿御龍訣之中的一句話回答了,‘合身心為我,自我之中,捨身之外便是心’,結果連荒未央給讓自己給搪塞了過去,但是自己終究還是不明白,心究竟在哪兒。
苦思之下,陸正想起剛才在水潭邊飲水,神識未動,他卻能看見背後那獨角虎接近的事,忽有所動。神識自元神而出,破除諸幻而以元神直感萬物。但也需要心之所向,神識才能自然鎖定。為什麼剛才自己心無所向,而神識已察覺周圍變化呢?莫非神識已經與心融合為一?
陸正自然想不明白這些問題,他沒有繼續去想,卻在這樣的困惑之下,讓他忍不住想要彈琴。在這裡當然沒有琴,於是他閉上雙目,抬起雙手虛撥一下,就如真的在彈琴之時一模一樣,他彈的正是《白馬曲》。
指尖跳動之際,心意之中忽然有七情流轉,隨著他心中的琴音開始流動,陸正臉上現出一縷微笑,然後又是雙眉陡然怒起,緊接著卻是眉頭一皺,露出憂愁之色,哀矜之容,恐懼之貌,驚訝之態。七情先後而發,隨後是七情同至,陸正面上七情之色頓去,只有一片醇和。
雖然是無弦虛撥,但陸正卻比任何一次彈奏都來的投入和陶醉。他找到了另外一張琴,這張琴與生俱來,也是七根弦,便是他的七情。七情之音,是一切音聲之初,七情之變,是一切音聲之化。隨著他心意的流轉,七情變幻,陸正整個人就如一張琴一樣,開始發出一種無形之音,不斷地向四周散去。
這是他在樹上那奇異的定境之中頓悟到的一切,從萬物之聲之中而來,剛才一陣驚慌之下,他無暇去感悟回味,此時卻讓他心中有著越來越多的感悟。
當初在日月廬,他聽聞馬王小白的蹄聲創作了《白馬曲》,樂先生曾經感喟了一句“萬物有聲,中有主者方成綸音。”並讓陸正嘗試解答這句話。陸正當時便回答,萬物之聲乃是無心之聲,間或雜以其情怒而不足以悅耳,唯有人之綸音蘊藉七情,有始有終,能達我意,卻不違自然。
萬物皆有情,譬如剛才的青蛟和獨角虎,他們也能發出怒意之聲和恨意之聲,想來它們自然也有歡樂和恐懼,但是卻未必有憂愁和思慮,這似乎是獨獨屬於人的情緒。而天地之間,唯人能具足七情。唯七情具足,然後知心之所在!
七情同在是諸般滋味湧動紛擾嗎?恰恰不是,七情同在之時,是一片澄澈純然,中和而無擾。唯有七情之一突出,此時見心意湧動,有種種念頭橫生,隨生隨滅,不可當真。但此種心念亦能主宰人之行止,因此也可以叫做心。
原來荒未央對自己說的那一通話,並不是在胡說八道,而是極具深意,到最後他就是要告訴自己四個字,無心為心,只不過從他嘴裡說出的是美人無心。荒未央所說的無心,便是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