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葉小姐以前來過金陵?”
“沒有來過,不過聽說過。”勝蘭微笑著搖搖頭,她是來過的,不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在她前世的世界裡,南京梅花山被稱為天下第一梅山,是全國著名的賞梅景點。可惜她來南京旅遊的那一次不是梅花盛開的季節,沒有看到傳說中數百種梅花珍奇鬥豔的盛景,回去後很是遺憾了一段日子,想不到這一世竟然直接住到了梅花山邊上。
對美景的憧憬霎時沖淡了她心頭被強迫的不快,緩步走進庭院中時,她又繼續問道:“我以後就住這裡麼?那上學怎麼辦?學校離的遠嗎?”
“葉小姐只是暫時歇在這裡,等過些日子六少回來後,另有安排。”展副官微微頷首,一邊引著她入內,一邊回道:“望梅別院是六少的私人別墅,這裡比較隱秘,六少的意思是,葉小姐初到金陵,尚不宜拋頭露面……”
“ 又是變相的軟禁。”勝蘭聽的氣呼呼的打斷了展副官的話:“那我可以聯絡杜老師麼?”
自從聽說蘇北大旱出現民亂後,她就一直很擔心杜微雨等人,況且她在上海大學讀的好好的突然人就走了,也必須給一直照顧自己的秋先生和秋太太一個交代。
“今日天色已晚,還是等明天吧!”展副官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是微笑著道:“葉小姐一路風塵,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養養精神,房間早已經準備好。葉小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招呼女傭,當然,也可以找我。”
“謝了——”對方是擺明了和她打太極,勝蘭今天坐了火車又坐汽車的,也的確很累,就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她也不想為難展副官,對方沒準這會子比她還鬱悶,本來跟著武兆銘前途無量的,突然就被撥拉到她一個小丫頭身邊做起了看守的工作。沒了前程,也不知道展副官會不會因此憎恨她。
“恨就恨吧!誰叫你家六少腦子進水呢!”勝蘭告別展副官,跟著迎接她的女傭進了客房。二話不說就甩掉腳上的鞋子,連外衣也沒脫,大喇喇的直接撲倒在厚實鬆軟的大床上躺了下來。
見這位客人葉小姐行事如此的自來熟毫無顧忌,邊上幫她收拾行李的女傭好奇的頻頻看向她,勝蘭只當做不知道。
她將臉埋在光滑的綢緞被面上。專心致志的想事情。
走到今日,一切事情都發展的太快,快的她至今還有些回不過頭來。短短數月的時間,她從玉陽到上海,從上海到金陵,兜兜轉轉躲了一大圈。最終還是來到了武兆銘的身邊。
想起小時候就見過他的情景,勝蘭不由得嘆口氣想道:“難道這就是緣分?”
若這樣逃不開躲不過的糾纏是緣分,那她與方汶天。算是緣分已盡了麼?
一別數月的時間,方汶天沒有一點訊息,他彷彿泥牛如海,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絲情況都打聽不到。
勝蘭很擔憂方汶天現在的情況。擔憂他衣食無著生計困難受人欺負,又擔憂他會被人矇騙走上歪路。一個受過打擊的年輕小夥子。很容易誤入歧途,更何況在這亂世之中,走正道本身就很艱難。
清風徐來,窗外的桂花樹散出濃濃的芬芳,香氣透過紗窗飄的滿屋子都是,馥郁香甜,聞的她忍不住就想起了小時候,她和方汶天都很愛吃桂花糕。
記憶中的少年黑黑瘦瘦的,大病初癒的身體瘦的皮包骨頭,模樣還很羸弱,看著面前的桂花糕不停的咽口水,卻怎麼都不肯先吃,堅持要她吃過了自己才肯吃……
一起生活長大,他總是事事讓著她,事事搶在前面幫她做好,名義上主僕,看著卻像是兄妹。她還想起他總是說;自己的命是她救的,他要力所能及的回報她,一輩子好好照顧她……
她又想起了那一夜最後見到他時,他眼中的痛苦和自責、還有深深的不甘……
她越想心裡越是不安。
玉陽縣內,一場民亂剛剛被鎮壓下去,軍警抓走了許多暴動的百姓,現場的泥地上,只殘留下一灘灘灰暗的血漬。
百姓和軍警起了衝突,有人被捕,有人受傷,也有人死亡。
傷亡者的家屬哭聲震天,圍觀的人被驚嚇的倉皇而逃,李媽慌亂的跑著,跑進一片林子的時候,她瞧見前方一群奔跑的人中,有個高大熟悉的身影。
“汶天——”她楞了一下,擦了擦老邁渾濁的眼睛,再次看清楚後,立即大喊著追了上去。
“有人喊你——”身邊的人拉了一下方汶天,他跑的很快,心口砰砰的亂跳著,腦子有些空白,手中的槍滾燙滾燙的,烙的手心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