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矛盾,甚至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
“對不起,雖然說我既不是什麼專家,也不是什麼文學評論家,”賈銘說道,“但我覺得,您這樣隨意套用西方的理論來解釋這一切,有些不妥。您這麼做只能讓別人頭暈。假如我是您這本小說的讀者,我會認為,J先生母親的死與他變成一名殺人犯之間所謂的聯絡是站不住腳的。”
“您說得沒錯,用西方的精神理論分析中國人的犯罪行為的確很難。西方人所說的戀母情結來源於希臘神話中俄狄浦斯的故事,在那個故事裡,俄狄浦斯的母親作為一位女性是完全無辜的,一切都是命運造成的悲劇。但咱們這位J先生的情況則有所不同。其實我在寫論文的時候,也無意中發現了一些類似的現象。在很多中國古典愛情故事中,比如《鶯鶯傳》和《碾玉觀音》,美麗女子往往最終被寫成了惡魔。無論這些愛情故事中的女主角多麼富有魅力,她們都會給身邊的男人帶來災難。在我們中國的傳統文化裡,本身就存在這樣的觀念。女性,特別是涉及性行為的女性,往往都會被妖魔化。所以,J的心態更像是戀母情結與中國傳統觀念的混合產物。”
“我聽不懂您的這些大道理,”賈銘似笑非笑地說道,“依我看,您還是寫本這方面的專著得了。”
其實陳超也為自己剛才這番靈光一現的闡述感到驚奇。事實上,正是賈銘給了他這些靈感。無論對於他的論文還是手頭這件案子,這番闡述都意義非凡。
“所以,就J的這個故事來說,他之所以會變成連環殺手且作案手法如此奇特,原因並不僅僅在於他個人,更在於普遍存在的傳統觀念。”
“陳隊長,我對這些高深的理論不感興趣,想必您的讀者們也一樣。您的整個故事還是漏洞百出,而您卻解釋不通。”
顯然,賈銘認為陳超已經用盡所有招數,自己依然毫髮無傷。在他看來,眼前這個警察只知道用一些晦澀高深的精神分析理論唬人,自己卻可以輕鬆戳穿對方言語間的漏洞。
其實陳超心裡很明白,故事中的這些漏洞只有賈銘才能填補。他的思路也正是如此。
這一思路看似不可行,但陳超還是打算試一試。也許賈銘想從他自己的角度講講這個故事呢——他的立場和著眼點肯定是不一樣的。當然,前提是賈銘要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而不是作為主角去講這個故事。
“賈先生,您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評論者。呃,如果讓您來講這個故事,您會怎樣去改進呢?”
“您這是什麼意思?”
“您剛才不是說我這個故事漏洞百出嗎?我的那些解釋又說服不了您。作為創作者,我需要了解您作為讀者需要什麼樣的解釋,這樣才能進步。”
賈銘盯著陳超,並沒有立刻回答。很明顯,他已經看出這是一個陷阱。
陳超繼續說道:“賈先生,您是本地最棒的律師,我希望您能用您的職業經驗幫幫我。”
“那就說點兒具體的吧,您想填補哪個漏洞?”賈銘的話音裡充滿了戒備。
“從紅色旗袍開始吧。從樣式和麵料看,J先生應該是在八十年代,也就是大約十年前,就備好了那些旗袍。難道他那時候就計劃著要殺人嗎?我不這麼認為。可他到底為什麼囤積了這麼多各種尺寸的旗袍呢?難不成他當時就預料到自己會殺死許多身材各異的人嗎?”
“是啊,這一條就需要解釋,作為一名聽眾或者說讀者,有一種說法我認為更靠譜,也能跟故事的其他部分相吻合。”賈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乎在組織著語言,“因為懷念母親,所以J試著複製照片上的旗袍。可是那種面料已經停產很久了,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一些。後來他找到了當年為母親製作那件旗袍的老裁縫,於是他決定用搞到的面料做一大堆旗袍,估計其中肯定有一件跟原來他母親那件一模一樣的。當時他並未意識到自己會在將來殺人的時候用到這些旗袍。”
“您說得太好了,賈先生。看來這位J先生永遠忘不掉當年與母親牽手拍照的那個下午啊。難怪他會在旗袍上尋求精神寄託了,那畢竟是唯一還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觸控那些旗袍就像是觸控當年那些美好時光。”陳超點著頭說道,“下面咱們說說您指出的另一處漏洞吧。您說得沒錯,J的確有能力透過其他方式阻止田陌去美國。不過,田陌和其他幾名受害者不一樣,她並不是三陪女,怎麼會情願接受陌生人的邀請呢?”
“呵呵,”賈銘笑了笑,“您憑什麼認定J要殺死田陌呢?也許他是勸她跟那個男人分手呢。只是後來發生了意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