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風?”離朱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眨巴眨巴眼。“現在是晚上,什麼也看不見。不如明天白天再去,景緻也……”
她忽然停了下來,驚慌失措地捂住嘴。
喬靈素卻無所謂地笑笑,拍了拍她攬在他腰間的手。“沒關係的,阿四。白天,還是晚上,對我來說,區別,不大。”
“少爺,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離朱急得滿臉通紅、語無倫次,眼圈溼了又溼。
“我知道。”喬靈素的聲音柔和清逸,瞬間平復了離朱忐忑不安的心。“我知道,阿四,不會傷害我。阿四,會一直,對我好。”
“少爺……”離朱擦了擦朦朧的淚眼,轉身出門吩咐了一番,才又折返回來,把喬靈素包裹在溫暖柔軟的白狐皮大氅裡,小心翼翼扶出了房間。
甲板上,離朱一手攬腰、一手託頭,把喬靈素放平在早已備好的臥榻上,又在他身上蓋了層蠶絲被,才在一旁坐下,抓著他的雙手,放在自己手心裡暖著。
——————————————————————————————————————
她的溫柔和無微不至,總讓喬靈素產生一種錯覺,彷彿在他面前的,不是春風侯,也不是西蜀重臣,而只是多年前,那個在白馬寺外、菩提樹下,一身血汙卻又目不轉睛盯著他看的女童,只是喬府大院內,那個跟著他念書識字、端茶研墨、釀青蓮酒的小丫頭。
那時的他,寵著她、慣著她,從不拿下人的規矩約束她,他甚至想好了,等他將來出嫁的那一天,也要讓她陪著去。可是後來,她跟著爹孃上雪山求醫,待所有人馬回府,他才發現,她不見了。他著實失落了很久,卻也明白她雖與他親厚,但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個丫頭。
哪門哪戶也沒有為了一個丫頭,而任主子生病不醫的道理……
再後來,家門不幸、廣廈傾倒,他被人搶走、遭人背棄,又被一心愛戀的人毒壞了雙眼。他在暗無天日的黑夜裡掙扎,受盡欺凌強辱,只一心求死。那是他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的回憶,可是卻又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起。
因為在那個骯髒不堪的軍營中,他正堅持著最後一絲清明,就要咬舌自盡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團白光,柔和而清澈,緩緩向他靠近……
那時,他聽見了全世界最美妙的聲音,是她在他耳邊,輕輕說:“少爺,阿四來晚了。”
他身體上的傷口,被她拂過,似乎就停止了疼痛。而那些日日困擾他的夢魘,只要感覺到她的氣息,也會自動退避三舍。任何事物在他眼前都是漆黑一片,可是,他卻能看見她,散發著溫暖的白光,如此純淨、如此美好。
最初的那幾天,她總是拼命壓抑著哭聲,他雖然目不能視,卻知道她哭得很兇。她一直在責備自己,一直說著若是她早些趕到,他就能免受了那許多苦。他想自己就要死了,想讓她別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於是他只好在心裡對她說話,說了很多很多,只是她聽不到而已。最後的那一句,他說:阿四,你沒有來晚。你來的……剛剛好。
——————————————————————————————————
海上星辰零落、明月如盤,閃耀著水波般輕柔的銀色光芒。海水拍打著船壁,在月光下,濺起一團團白色水花。四周數十條船隻,將樓船圍在中央,燈火明明滅滅,與九天之上的繁星遙相呼應。
風有些涼,離朱往手上呵了口氣,搓熱了,才抬手緊了緊喬靈素頭上的大紅緞子風帽,又重新在他下頜處打了個漂亮的花結。
喬靈素柔和一笑,往她懷中偎了偎,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阿四,給我講講,海,是什麼樣子。”
海的樣子?
離朱看了看夜幕下的海洋,黑憧憧的一團,只有月光照到的地方才能看見粼粼波光,一浪又一浪,翻卷了乳白色的花朵。
她怔忡了片刻,輕聲道:“海……很難形容。溫柔時如情人的手,憤怒時似萬馬奔騰。可以活人,也可以瞬間吞沒無數人的生命。看上去風平浪靜、空無一物,實際卻暗潮洶湧,容納了成百上千萬不同的物種……”
“阿四,什麼是物種?”喬靈素側耳傾聽著海浪拍船的悶響,和泡沫在空氣中破碎的聲音。
“物種?”
離朱皺皺眉,正在默默組織語言,卻忽聽不遠處一個天籟般動聽的嗓音倏然響起:“修也很想知道,什麼叫做物種。不知阿朱可否為修解惑?”
船舷的陰影中,緩緩走出個人影。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