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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部分

久人生就變得沒有目標。幸福成為一種習慣,一種麻醉品,少不掉了。然而老是抓住幸

福究竟是不可能的宇宙之間的節奏不知有多少種,幸福只是其中的一個節拍而已;

人生的鐘擺永遠在兩極中搖晃,幸福只是其中的一極:要使鐘擺停止在一極上,只能把

鐘擺折斷

他們嚐到了安樂的煩悶,需要刺激的感覺越來越不知厭足。甜蜜的光陰減低了速度,

變得軟弱無力,象沒有水分的花一般黯然失色了。天空老是那麼藍,可已經沒有清晨那

種輕快的空氣。一切靜止;大地緘默。他們孤獨了,正如他們所願望的那樣。——可是

他們不勝悲傷。

一種說不出的空虛的情緒,一種並非沒有魅力的渺茫的煩惱出現了。他們不知道是

怎麼回事,只模模糊糊的感到不安。他們多愁善感,近乎病態;神經在靜寂中緊張起來,

一遇到最輕微的意外的擊觸,就會象樹葉般發抖。雅葛麗納無端端的流著眼淚;雖然她

以為是愛極而泣,其實並不是的。結婚以前的幾年,她那麼緊張,熱烈,苦惱;一朝達

到了而且超過了目的,她的生命力就突然停止活動,而一切新的行動——或許連一切過

去的行動在內——也忽然顯得毫無意義:這種情形使她莫名片妙的感到困惑與消沉。她

自己不肯承認,以為是神經疲倦所致,便勉強笑著;但她的笑和她的哭同樣帶著不安的

意味。她鼓足勇氣想再去幹以前的工作。不料她馬上不勝厭惡的扔下了,甚至還弄不明

白以前怎麼會對這樣無聊的事感到興趣的。她又勉強出去交際,也同樣沒結果:習慣已

深,她再也受不了平庸的人物與無聊的談話;這些原是人生不可避免的,她卻只覺得鄙

俗不堪,便守著丈夫孤獨下去,同時還拿這些不幸的嘗試硬教自己相信:人生除了幸福

以外竟是一無足取。有一晌她果然比什麼時候都更耽溺於愛情了。但那純粹是意志的力

量。

不象她那麼狂熱但更溫柔的奧裡維,比較不容易受這些煩悶侵擾;他本人只覺得偶

然有點兒說不出的顫抖。並且他的愛情在某種程度內也受著日常事務——他不喜歡的職

業——的限制而不至於完全消耗。但他既然非常敏感,愛人心中所有的動靜都會在他心

中引起反應,那末雅葛麗納暗地裡的困惑當然要傳染給他了。

一個天氣美好的下午,他們在野外溜達。出門以前,兩人都覺得這次的散步一定是

很愉快的。周圍的一切都有笑意。不料才走了幾步,一種陰沉的,令人睏倦的憂鬱忽然

湧上心頭。他們沒法談話,可勉強談著:每個字都使他們感到空虛。散步完了,他們象

木偶似的一無所見,一無所感,非常悲傷的回家。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屋子裡只顯得空

虛,黑暗,寒冷。為了避免看到對方,他們並不馬上點燈。雅葛麗納走進臥室,帽子跟

大衣都不脫,徑自默默的靠窗坐下。奧裡維在隔壁靠著書桌站著。兩間屋子中間的門打

開在那裡,彼此離得很近,連呼吸都能聽到。兩人在半明半暗中悄悄的哭了,哭得很傷

心。他們掩著嘴,不讓自己出聲。最後奧裡維沉痛的叫了聲:“雅葛麗納”

雅葛麗納嚥著眼淚回答:“怎麼呢?”

“你不來嗎?”

“我來了。”

她脫了大衣,洗了臉。他點起燈來。過了幾分鐘,她進來了。兩人不敢相視,知道

彼此都哭過了。他們不能互相安慰:因為各人都明白是為的什麼。

終於到了一個時候,他們倆不能把胸中的苦悶再隱藏下去。因為大家不願意承認其

中的原因,便想法另外找一個原因,那當然是不難的。他們認為一切都是枯索的內地生

活造成的。這一下他們寬慰了。朗依哀先生知道女兒對於刻苦的生活厭倦了,並不怎麼

驚奇。他託了政界的朋友把女婿調到巴黎來。

一聽到好訊息,雅葛麗納快活得跳起來,覺得過去的幸福又回來了。一朝要離開的

時候,這個可厭的地方倒反顯得親切可愛:這兒留著他們多少愛情的紀念!最後幾天,

他們儘量去搜尋那些遺蹟,心裡又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