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間,桑離突然恨不得躺在裡面的是自己——假使那樣,或許不至於讓這麼多人如此痛心。
沈悅梅站起身,拉住桑離的手,低垂著頭,輕輕說:“我都聽田秘書說了,請節哀。”
桑離鼻子酸一下,說:“對不起。”
沈悅梅拍拍她的手背,微微嘆口氣:“哪有什麼可對不起的,本來是我要謝謝你才對。”
桑離看著她的眼睛問:“聽說手術成功了?”
沈悅梅點點頭,努力笑一笑:“是啊,聽說術後五年成活率很高,現在十年和二十年都不少見。”
桑離的心臟卻好像突然被重拳搗上,麻木地疼:十年,二十年……沈捷今年才四十歲,就算過二十年,他仍然不算老。
沈悅梅看透了桑離的在想什麼,拍拍她的肩,聲音裡有遠超出一個老人承受能力的堅定:“放心,他會健康地活下去,他一向是不服輸的人。”
桑離終於忍不住那些淚水,一滴滴滾下來。
沈悅梅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微笑:“進去看看吧,他等你很久了,剛睡著。”
桑離點頭,推門進病房,卻在推開門的一剎那猶豫一下,轉身看著沈悅梅說:“今晚,就讓我守在這裡吧。”
沈悅梅抬頭看看桑離,少頃,終於點點頭。
那晚,桑離始終都陪在沈捷身邊,而沈捷一直都沒有醒。
消毒水味道濃郁的醫院裡,桑離怔怔地看著沈捷的睡容,腦袋裡天馬行空地想著那些舊事,突然覺得,這貌似短暫的三年,這近在咫尺的人,都恍如隔世,也遙不可及。
十點多的時候手機螢幕發出亮光,桑離低頭,看見馬煜的簡訊:下樓,我在一樓大廳。
桑離抬頭看看沈捷,看他還在睡,便輕手輕腳出了病房,小心地關上門,走向電梯間。等電梯的過程中桑離有些納悶——馬煜來這裡幹嘛?
電梯到一樓,一開門,桑離就看見馬煜手裡拎個方便袋,正仰頭看牆上貼的宣傳畫:一樓是婦產科病房,宣傳畫上畫著一個孩子在母親肚子裡成長的全過程,馬煜看得專心致志,連桑離走到身邊都沒有聽見。
“看出心得了嗎?”桑離從後面拍一下馬煜的肩膀,馬煜一愣,回頭看桑離,笑了。
“我給你帶了晚飯,”他笑眯眯地抬抬手,指指方便袋裡的餐盒,“你喜歡的點心。”
他拉她坐到一邊,一樣樣往外拿:南瓜布丁、紅豆燉奶、蟹黃湯包、水晶蝦餃、翡翠燒賣……
桑離瞪大眼:“你瘋了,這麼多,誰吃得完?”
他遞給她一瓶純淨水,道:“誰說都給你吃了?我也沒吃晚飯。”
桑離驚訝:“什麼展覽這麼費勁?”
“雕塑展,大家都在忙,我也不好意思走開,”他一邊吃燒賣,一邊順手往桑離嘴裡塞個蝦餃,看桑離兩腮鼓鼓的,便笑出來,“像個青蛙。”
桑離衝他翻個白眼,嚥下去,喝口水問:“你又把YOYO一個人扔在家裡?”
“她睡著了,”馬煜三口兩口吃完食物,拍拍手站起來,“再說我這不是過會兒就回去了嘛。”
“你來這裡,就為給我送點心?”桑離一邊吃點心一邊問他。
“錯,是為了和你一起吃點心,”馬煜伸個懶腰,看桑離一眼,“前陣子太忙,沒顧得上照顧你。當時就怕你以為我小心眼,結果你心眼還真不大,回家那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怎麼,以後的所有事你都打算自己扛?”
他站在她對面,彎下腰,手撐在膝蓋上,用無奈的眼神直視她:“雖然是我情敵住院了,可好歹我也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你把我當義工行不行?”
桑離突然哽住了喉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馬煜直起腰,笑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有事兒您說話。”
他學小品裡的那口偽京片子,桑離“噗嗤”笑出聲。
他也笑得很開懷,揮揮手告別:“走了,不用送了,你上樓吧。”
走了幾步他回頭,看桑離還站在原地,便笑著指指自己的眼睛:“你有黑眼圈了美女,韶華已逝,保重啊!”
然後快步走出病房樓大門,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桑離頓時哭笑不得。
回身準備上樓,等電梯的時候又聽到熟悉的聲音:“看來,我果然來得多餘。”
桑離回頭,赫然看見田淼似笑非笑的臉。
桑離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這麼晚了,大家怎麼一個接一個的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