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到晚閒不住,有時幹得大汗淋漓,他隨手脫掉外衣,就露出後背上從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肋的五指疤痕,老兩口看見更要疼到心裡去。於是,顧老伯三不五時就會買些調理養人的補品,給少年壯身骨;顧大娘則是裁布縫衣,薄的棉的,夏天的冬天的,從頭到腳打理周全不含糊。親厚程度,比起臭小子皮皮有過之無不及。
這孩子著實讓顧大娘入了眼,越看越喜歡,這一天忍不住鼓動起來:“水生,不如搬過來和阿爹阿媽住吧,既然認的是姐弟,哪有弟弟住在姐姐家裡的?總該和爹孃住才對,等將來長大了給你娶媳婦,抬新娘子進門,也是進這個門呀,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水生一陣臉紅,撓撓頭顯得有些為難,這個……
顧大娘立刻明白了,摟著笑勸:“水生,阿媽知道,寧仁街那邊房子大,住著舒服,不過你放心,阿爹阿媽這破院子雖然小了點,住過來也保證不讓你受半點委屈就是了。”
水生立刻搖頭,結結巴巴連忙解釋:“娘,俺不是這個意思,向老天爺發毒誓,俺打死也沒這麼想過,只是……只是……”
顧大娘糊塗了:“只是什麼?”
水生撓撓頭,似乎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娘,你知道俺哥是練武功的人對不?很厲害很厲害,多少人也打不過他……”
顧大娘茫然點頭:“是呀,怎麼了?”
水生紅著臉說:“俺哥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聽俺姐說,練武的人都是這樣的,每天雷打不動要練氣練功練拳腳,俺姐特別叮囑,說練武的人,好像這種時候是最忌諱被人打擾的,尤其那個什麼……嗯……哦,對了,打坐調息,最不能驚動,所以每天早上那一個時辰,都不準任何人到俺哥練功的後院去……”
顧大娘越聽越糊塗,這些……和他要不要搬過來住有啥關係?
水生咽口吐沫,越說越臉紅:“娘,你千萬別告訴俺姐,其實……俺每天都跑去偷看……就是好奇……結果……越看越想看,俺就是想從哥那裡偷著學點……娘,你別誤會,俺沒別的意思,就是……夜裡總會夢見那個殺俺全家的蒙面人,雖然俺哥答應了,如果有一天找到他,要為俺全家報仇,可是……如果是俺自己有本事去報仇的話……那不是更好嗎?”
水生越說越心虛,顧大娘卻聽得心疼:“傻孩子,想學功夫何不乾脆直說?要是怕滄海不答應,阿媽替你求去……”
“不不不不,娘,你千萬別去……”
水生搖頭像撥浪鼓,急切攔阻:“娘你不知道,俺哥也特別叮囑了,說俺姐和別人不一樣,報仇的事他會放在心裡,但不讓俺總掛在嘴邊,說俺姐最忌諱血腥,平日裡殺雞宰魚都要儘量避著她,什麼內臟血水必須立刻清走,不能留在院子裡,更別說殺人報仇這種事了。俺哥說,俺姐最聽不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一報還一報,血債血償的想法也不是她能接受的。俺早就試過了,俺姐真是這樣,每當說起一家子的慘禍,她總勸俺看開些,但從沒說過支援俺去報仇的話。要是為這個學功夫,首先俺姐就不會同意。俺早就發現了,俺哥啥事都聽姐的,她要是不答應,俺哥也就肯定不會點頭。”
水生越說越鬱悶,顧大娘聽得哭笑不得,這麼說,他堅持住在寧仁街,就是為了每天能偷學功夫?看這孩子憨憨傻傻,原來骨子裡還是個有心人。
看顧大娘不說話,水生有些慌了:“娘,俺求你了,千萬別說出去,要是讓俺姐知道,恐怕偷看都沒機會了。娘,你答應俺行不,俺發誓,就算學了本事也一定不去幹壞事。”
顧大娘滿眼疼惜:“傻孩子,說哪兒去了,你惦記著家裡人,走到哪裡也不忘他們死得冤,這本來就是應該的,誰還能說你不對?放心,阿媽保證不說出去,也對老天爺發誓行不?”
水生長長鬆了一口氣:“謝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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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埋下復仇的種子,憨小子每天清晨‘準點報到’偷看練功,殷滄海自然一清二楚。他知道少年在想什麼,因此也不點破,一切隨他去。
直到這一天,老李頭牽馬去河邊洗刷,水生也跟著一起去,等回來時一老一少興高采烈,進門就笑開了:“東家娘子,他王嬸,快來看看這是什麼,今天可有好菜下酒了。”
女人們聞聲從廚房探出頭,就見水生手裡提著一隻大野兔掙蹦不停。少年獻寶似的跑過來:“姐,俺抓的,有兔子肉吃了。”
紅夜瞪大眼睛,野地裡的兔子有多機靈,居然能被他抓住,簡直是天才嘛。
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