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還會更糟啊……”副將很擔憂,“雖然薛紹立下了軍令狀,說生死在他不關任何人的事情。可是令歸令,情歸情。別的不說,如果太平公主失去了愛郎,那後果……”
程務挺漠然的笑了一笑,“那又能怎麼樣呢?戰前會議上我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因此我拼命的封他的口、阻止他涉險。可是他連說了三次‘我堅持’。當時我就知道,他的心裡絕對有想法,絕對不是來軍隊裡走一走、玩一玩。所以我有了自知這明,我程某人根本無法、甚至不敢阻止他。如果我用強硬的手段阻止了他一次出兵,表面上看是為了他好、避免他涉險。但實際上,我等於是直接抹煞了他出頭的機會。呵呵,那個結果,恐怕不比太平公主失去了愛郎好多少。所以——我寧願一賭!”
副將恍然大悟,忙道“這麼說,薛紹是鐵了心要立些奇功回去?……可是為什麼呢?他的身份如此高貴了,又將成為太平公主的駙馬,還要軍功何用?”
“皇族貴戚們的心事,我們這些粗人是揣不透的。朝堂之上的微妙,也非我們能懂。我只知道,薛紹不是傻子,他不至於無緣無故的放著花天酒地的好日子不過,要跑到軍隊裡來受苦、現在又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程務挺說道,“如果他這次任務失敗了甚至死在了大漠,那就是他的命數。程某人只能跟著倒黴,沒有選擇。如果他真的立下了奇功……”
“如何?”
程務挺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輕輕的搖了搖頭,“或許,程某三十年的邊塞軍旅生涯,真的就要告一段落了。”
“將軍是說,如果薛紹立下了此次奇功,天后就會召你回朝?”
程務挺點了點頭,說道,“薛紹是天后的女婿和心腹,又是一個極度聰明的人。按軍中常例來說,如果薛紹此次奇襲能夠成功,那就是在我的‘指揮’之下立的功,自然會有我這個朔方道行軍總管一半的功勞。就算天后有意重用與提拔薛紹,又豈會違備常情的只賞屬下不賞官長?如此一來,程某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只能和薛紹一同回朝受賞,接受天后的恩惠了。”
副將頓時恍然大悟,驚訝道:“如此說來,天后是有意將你與薛紹牢牢的綁在一起?”
“你居然才知道?”程務挺苦笑,“皇家貴族的公子哥兒,本來就難伺候。沒想到薛紹還是一個敢拿性命來豪賭的狠角色。沒辦法,程某隻能陪他一起豪賭了!”
“這就叫,富貴險中求?”
“求個屁,明明是看天吃飯!”程務挺斥罵了一聲,“我倒寧願是自己去奇襲黑沙了,成敗至少在自己的掌握。現在,我的成敗生死和老程家的興衰榮辱,全系在薛紹的身上——命運全由別人來一手掌握。這種感覺,真他孃的不妙!”
“報——將軍!”一名近衛飛快跑來,神色有些倉皇。
程務挺沒有罵人,反倒有點驚訝。自己身邊這些身經百戰的近衛是個什麼樣的素質水準,他太清楚不過了。能讓他們“驚慌”的,絕對不是一般的事情!
“說!”
“安大將軍不見了!有個值夜的騎兵兄弟被打暈了扔在柴房裡,身上的鎧甲和兵器全沒了!估計……”
程務挺幾乎跳了起來,“飯桶!!”
“趕緊關閉所有城門,找尋安姑娘!”
“千萬別是追著他一起出去了,不然……”程務挺幾乎不敢往下想,一巴掌拍到額頭上,懊悔不已沒有早一點看牢了月奴。
他知道,以月奴的性子和她對薛紹的感情,她恐怕早就追著薛紹跑出長城的城關之外了!
薛紹一行人出了城關,望北方疾馳。那裡是一片完全荒涼的戈壁,別說是人煙,甚至草木都少。長城矗立了千百年,臨近這一帶向來就是“軍事禁區”,因此不可能讓誰來放牧,就算以往有些草場也都被人工消除了。每年放火猛燒,燒了千百年自然就是一片荒蕪。
北方遊牧汗國的都城名喚“牙帳”,阿使那伏念自稱可汗之後,將牙帳設在黑沙城,在朔州的東北方向。
為了避免遇上突厥人往來於黑沙與雲州之間的大軍,薛紹只能帶隊迂迴,穿越茫茫百里的大戈壁多走一兩百里,再轉道奇襲黑沙。
在這樣的環境中行軍,缺水少糧晝夜溫差極大、條件艱苦是一回事,大漠當中哪裡看起來都是一個樣,特別容易迷失方向,尤其是夜間。
但薛紹別的長處沒有,方向感絕對是“世界一流”級別的。要不然的話,他恐怕早就在密不見天日的南美原始叢林當中,無數次的葬身野獸之腹了。